孔月亮怕我不記得,慢慢地說。我興趣不大,僅為不讓她掃興,強行死記硬背。我記憶力好,悟性高,經曆數遍,記在心裏。她說的呼吸之法夾雜不少文言文,我也能理解。
我嘴角帶輕笑,說:“搞得像武俠小說的秘笈一樣。你怎麼弄到的,還背得滾瓜爛熟?”
孔月亮熱切的眼光直視我,說:“你管它怎麼來的,試著按它呼吸。我常常這樣做,不但有助於心情平靜,而且身體受益,健健康康。這個法子我不知怎麼回事,小時我便記得純熟,但忘了是誰教我。”
我隨著孔月亮運行一番氣息。為表示重視,我特意誇張地就地坐下。說來也怪,雖然樓梯間裏盡為濁氣,但感覺到吸放的為自然之氣,散發於骨骸,充斥於肌腱,令骨骼輕鬆,肌體充盈,我不禁讚歎:“好!”
孔月亮期望地說:“感覺它怎樣好?”
我發自內心地說:“不光是好,而且相當神奇,鼻子通氣不用說,感到身輕如燕,全身充滿力氣,最重要是減少了恐慌。”
孔月亮臉頰浮起自得的笑容,這是“寶劍贈英雄”後的愉悅。
孔月亮謙和地說:“我不時運行一下,覺得沒你說得那麼好,或許它更適合男人,或者特殊體質的人。”
她一麵說,一麵挽頭發,先鬆鬆地紮一個馬尾,再左繞右轉,在腦後形成一個發髻。越發露出光潔如玉的臉蛋和脖頸。皮膚嫩得可以掐出滿滿的膠原蛋白。
這是個異常美麗又心思單純的美少婦,我瞧得癡了。
恐懼是種心理作用,當你一個心被其它事占滿時,它將悄悄地消失。明顯地看得出,孔月亮自然地順應這個封閉的空間,沒有先前那麼懼怕。
我想鞏固勝利成果,再說點什麼,卻見孔月亮做手勢要我不要開腔,她正在用心傾聽。我好生聽一聽,沒發現一絲絲異常。
孔月亮肯定地說:“我聽到了哭聲,這哭聲應該是那兩個美女的。”
我喜道:“在哪,她們在哪?”
孔月亮指著上樓梯處,又指向下樓梯,為難地說:“好像到處都有,不知道。”
我抽一口冷氣,說:“她們與我們莫要是空間隔絕?神奇的是,你居然聽到來自不同空間的聲音。”
我倆商議後,一致決定往下走去。向下轉過樓道彎後,神了,見到那兩個美女在防火門後哭哭啼啼。
我們四個人見麵好一番驚喜,雖說未脫離困境,但部隊沒打散,得以成功會師,乃不幸中的萬幸。
阿媚借我的肩膀,將頭伏在上麵,放聲大哭,淚水浸濕我肩頭上的衣衫。在這裏我要補充一下的是,阿媚除了是我同事,還有另一層關係。
我為什麼大學畢業後就能進入這家高大上的房地產公司?靠的就是阿媚的幫忙,她找到人事部劉經理,也找了陳總和羅經理,使我在眾多應聘者中脫穎而出。
阿媚之所以對我提供幫助,不得不提一下我的表哥。我的一個表哥從小就蠻照顧我,雖五大三粗,但人仗義氣,又在寧波混了多年,結交不少真心朋友。阿媚便為其中之一。我大學畢業後本想到上海碰碰運氣,找一份好工作,結果上海碰不成,表哥恰好打電話給我問近況,我才一說,表哥就要我到寧波。最後果然靠阿媚給我找到體麵工作。
平常我和阿媚在心態上比其它同事要接近,這時在孤獨恐慌時,更猶如異地見到親人。不借借你的肩膀用一用,怎麼算是親人?
阿媚一麵哭天抹淚,一麵嚷著:“李追求呀李追求,這一次大家走不出去了,怎麼辦?不如你做我小老公吧,我給你生個崽生個女算了。”
搞得孔月亮和李可兒吐吐舌頭,這女人想得真是深遠啊。
我哄著阿媚說:“天無絕人之路,我們總有辦法出去。”
等阿媚離開我的肩,我猛然想起樓層標記。我急步走去,摸到我和孔月亮劃著的十字交叉印,心驚肉跳地對孔月亮說:“天了,看看我和你劃的印子,又是現地方。我和你剛才也在這裏。”
這表明,我們兩組人在同一地點,卻被分成兩個不同空間,彼此不能相視。世界之大,無奇不有;空間之妙,難以捉摸。這種空間的隔斷被孔月亮無意中聽到阿媚二女的哭聲而打破。
李可兒後怕地說:“原來這是你倆留的,我就怕得很,怎麼回事?隔一下多道印子,再過一會又來一道?”
我們四人相視,劫後餘生似地相互傻笑。李可兒難以想象地說:“近在咫尺,卻在不同空間。你倆怎麼找到我和阿媚?”
我佩服地說:“這是月亮姐姐的本事了。我們本來也在這裏,她突然聽到你倆的哭聲,於是我們下樓梯,當然又到原地方,但多了你們兩個。”
李可兒和阿媚也不能不服:“想不到居然聽到不同空間的聲音。”
我引以為傲地說:“這算什麼?非但如此,月亮姐還…”,我本來想繼續奉承奉承,說她還教我一種神奇的吐呐法子,忽然想到我準備開防火門查看是否在三十三樓時,孔月亮說她聽得很熟悉,這句話透露的信息量大。我壓低嗓音說:“還…還能透過厚重的防火門,穿過外麵的過道,聽得到公司辦公室的聲音。”
說到最後,連我自己也不相信,一臉懷疑地和李可兒、阿媚仰望孔月亮。
孔月亮不辜負眾人期望,說:“我如果安心聽地話,可以聽到他們的聲響。剛才一個勁地逃命,沒想到要聽他們,所以沒聽到他們動響。”
聽者無不動容:“天啊地啊,這就是傳說中的千裏眼、順風耳,千裏眼沒福氣見,順風耳就在眼前。”
李可兒尤其振奮,手舞足蹈地說:“太好了,太好了,有救了。”
大家以為她產生憑借順風耳順利脫身的妙計,忙問:“有何妙策,說來聽聽。”
李可兒瞪我們一眼,說:“我講的是我的愛馬仕包。被那個老女人搶走,不知道她會怎麼對付它。而且我裏麵裝了很多重要東西。月亮姐,親親的月亮姐姐,你幫我聽一聽狀況,好嗎?”
孔月亮靠牆傾聽,其餘幾人圍繞著她,聽她敘述聽來的動靜。李可兒固然關心名牌包,大夥兒也想聽聽大辦公室人員現在做何事,有助於理清頭緒,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
孔月亮輕柔清亮的嗓音頗為好聽:“好像有好多人在走來走去,不斷在說,我是鬼?我們是鬼?接著他們淒利地喊,我是鬼嗎?我怎麼變成了鬼?”
可以想像,他們知道自己為鬼,是多麼的痛苦。可這是事實,不能因為他們不承認而否定。我們也為他們難過。
我難受地說:“這麼多同事成了鬼,真叫人受不了。特別傷痛的是他們自己,你想啊,一個人好好地工作生活,突然發現自己是鬼,隨便是誰也覺得挺虐心。”
孔月亮鼻子酸酸地,說:“是啊,如果是我,我隻怕幹脆跳樓算了。”
其它兩女聽出其間語病,說:“你已是鬼,跳了樓還是變成鬼,鬼成鬼,沒意思。”
孔月亮一想,對呀,不跳樓算了,又說:“那我至少要狠狠地大哭,反正不怕醜,沒人知道。”
阿媚恨恨地說:“我也要哭,哭了之後我就隨心所欲,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李可兒偏著頭,嘿嘿地說:“要是我變了鬼,我先哭,然後就去做我最愛做的事,反正成了鬼,攝像頭照到我就照到我,別人也見不到我。”
大夥兒內心吃驚,同時問:“你最做愛做的事,在攝像頭照射範圍之內?那是什麼事?”
李可兒急忙說:“不是,不是,你們不要想歪了。一些小事而已。”
阿媚偏要打破砂鍋問到底,說:“你到底最愛做什麼事,透露一下。”
李可兒想了想,說:“比如上大街的時裝店,想穿什麼衣,拿來穿就是,很爽吧。”
孔月亮、阿媚齊聲說:“我也要去,你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