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這名弟兄爬起,又有一大群日軍從山腰湧上來。衝在最前麵的胸前挎著歪把子機槍,邊打點射邊敏捷躍進。一顆子彈擦著明燦的鋼盔而過,震得他頭皮一麻,趕緊蹲進掩體裏,把槍插進皮帶上,雙手在廢墟裏一陣急促摸索,摸出兩顆手榴彈。
擰蓋、拉索、投擲。
隨著兩聲爆炸,明燦再一次拔槍站起,對著臥倒在山坡上的日軍一甩手打光彈匣裏的16顆子彈。這時候,八斤的機槍在左側高地上打響了,以準確的點射。把一個個還想站起來繼續衝鋒的日軍接連打翻在地。
“打得好啊八斤!老子要跟你記功!”
明燦興奮得一聲大叫。
然而。話音還沒落地。一發炮彈在他旁邊猛烈爆炸,強大的衝擊波把他掀上半空中,就在他騰空而起的那一瞬間,他看見右邊的山脊被突破,日軍如渾濁的潮水一卷上主峰……
張靈甫親率1個團趕到雲頭山之時,主峰已經失守。
明燦的第二營幾乎全部打光,十幾個弟兄攙扶著那名被炸斷右手掌的副官被迫撤退。張靈甫站在山腳下,一言不發地注視著他們。他們抹去滿臉的淚痕,以毫不愧疚的目光回應著長官。他們渾身血汙,衣服破碎得如飄零的飛絮。伸手摸一摸他們的子彈帶,沒有一發子彈。再看看他們的槍,槍上的刺刀有的刀尖折斷、有的刀刃殘缺。他們是好樣的,不是孬種。張靈甫的目光柔和了幾分:“你們已經盡力了,請回後方休息。”
“謝長官!”副官搖搖晃晃地舉起沒有手掌的右手敬禮道:“我們絕不走,我們要跟大部隊一起奪回陣地、找到營長!”
有這樣牽掛長官的弟兄,明燦就是死也無憾。
張靈甫默默地點點頭。他側耳細聽,山上和遠處還有捷克機槍在射擊。而捷克機槍是的製式武器和主要特征。他相信,遠處的槍聲一定是陳公勇他們在背後攻擊日軍。而山頭上的機槍聲也許表明還有弟兄在頑強抵抗。
“上麵還有我們人嗎?”他問道。
副官肯定回答:“有,左邊高地上還有我們的一處火力點。”
好!這種勢態十分有利於發起反衝鋒。敵由進攻倉卒轉入防禦,本來就來不及熟悉地形、構築工事、配置火器,再加上我軍在背後與側翼的打擊和牽製,隻得分散兵力和注意力,組織協同不會很嚴密。張靈甫相信,自己隻要集中兵力猛打猛衝,一個急襲就會把敵人打下山頭。他扭頭對身後牽著虎子的孟鐵蛋說道:“通知擔架兵,把掛彩的弟兄抬下去!”又點了麵前幾個看上去顯得很機靈的士兵說:“你們幾個隨我來。”說著,拄起手杖,轉身向山包後大步走去。
山包後的窪地,集中了全團12門迫擊炮。
根據二營士兵對雲頭山主峰長和寬的描述,炮手們通過試射,迅速測定射擊諸元和修正彈著點,隻待一聲令下即可複仇。
這時候,天已將黑,日軍飛機更不會出動。
張靈甫站在雜草叢生的山包上,以必勝的信念向前揮起手杖,對兩邊簇擁著自己的校尉們朗聲喝道:“十發急速射,開炮!全體唱軍歌、上刺刀,給我拿下雲頭山!”
隨著一顆耀眼的信號彈騰空而起,天空沸騰了,一排排炸雷滾過頭頂,流星一般撕裂天空,在雲頭山上砸出絢麗無比的火樹銀花。猛烈的爆炸聲淹沒了一切聲響,弟兄們匍匐在山腳下,心跳得和大地一樣劇烈抖動,一個個默默地把刺刀插上了槍口,準備和鬼子決一死戰。
炮聲還沒停,衝鋒號又起。
頓時,炮火連天的雲頭山上,響徹將士們視死如歸的悲壯軍歌。衝在最前麵的是一位旗手。軍旗在槍林彈雨中迎風招展,激勵和引導著每一名弟兄不斷地向前衝、向前躍進。
軍旗就是方向,就是勇氣,就是使命的召喚。
日軍開始瘋狂阻擊,條條火龍傾泄下來。
為壓製日軍火力,掩護我軍衝鋒,設置在山下的我輕重機槍也一起開火,曳光彈在昏暗的天空中交叉穿梭,編織出無數條火線。半山腰上,旗手中彈,仍踉蹌著擎旗奮進,直到氣絕倒地。然而,軍旗沒有倒,後麵有人一把奪過軍旗接著衝鋒。日軍的空爆彈臨空爆炸,彈片覆蓋一大片,軍旗終於晃了幾下飄然墜地,後麵的弟兄沒有絲毫停頓,加快腳步,從地上抓起旗幟繼續向前猛衝。又一捆集束手榴彈扔過來,幾個弟兄隨著一聲猛烈的爆炸被拋向空中,破碎的肢體和幾頂鋼盔雨點一樣落下來,而軍旗依然不倒,仍劃開硝煙在向前、向主峰頑強挺進……
當張靈甫終於登上雲頭山後,在滿地屍體和彈殼的山頭上,撿到一塊彈藥箱的木蓋,上麵有這樣一行字:“久(欠)李二娃兩塊錢,來生在(再)還。”
字,是用燒焦的樹枝寫上去的,歪歪斜斜,還有幾個錯別字。
沒有署名,不知道是誰的最後遺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