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誰能給我一把劍 (4)(3 / 3)

被拋棄於西岸的日本侵略軍至此成為過街老鼠,連各縣自衛團都跑出來,協助正規軍進行追擊。其中有個自衛團僅日軍騎兵的馬鞍子就拉了幾大車,漢陽造和老套筒全部換成38式,每個小分隊還有一挺歪把子機槍,真正是拿鬼子的裝備武裝了自己。

寺內瞠目結舌。

別說從北向南侵占武漢,就算是侵占鄭州都再也不可能了,把部屬從對岸撈出來才最為緊要。

本來用於強渡黃河的工兵部隊和舟艇全都被調過來,用於援救西岸日軍脫困,後者的殘餘部隊擔驚受怕,好多天後才坐著船逃回了東岸。

自然力總是讓人敬畏,在它麵前,人類永遠是那麼渺小卑微,所謂的強者也很快會變成弱者。

對於蔣介石和程潛等人來說,黃河決不了,著急,可是成功決堤之後,在慶幸之餘,又留下了心病。

在督工決堤時,為了擺脫這種心理陰影,施工部隊還現場導了一段民間版的小品。

大家正挖著呢,忽然有一個兵往地上一倒,然後口吐白沫,嘴裏大叫:我是龍王爺,久困在這裏,今天要從這裏入海了。

戲演得十分逼真,酷似我們耳熟能詳的“石人一隻眼,挑動黃河天下反”。

不過這個也就隻能騙騙自己人,你要拿來應付新聞媒體,那就隻能引人發笑了。

當然還可以這樣解釋,決堤是為了先發製人,防止日軍先炸堤來淹我們。可現實的問題是,對手占有壓倒性優勢,人家根本就犯不著動用水兵。

在蔣介石的授意下,花園口決堤對外的統一口徑為:敵機炸開花園口河堤,官兵正在奮力搶堵中。

施工部隊搖身一變,由決堤阻敵的始作俑者,又變成了抗洪搶險的英雄。

相對於那個疑似水龍王附體的小品,抗洪搶險可是一場大戲,因為它得經受住前來采訪的中外記者的檢驗。

程潛專門調來兩千民工,眾人煞有介事,搬石塊的搬石塊,扔草捆的扔草捆,在記者們麵前一本正經地進行著表演。

民國時候的記者也不是好忽悠的,看得極其認真,而且你不要他問的問題瞎問。有一個哥們兒更是離譜,他在看過臨時造出來的“日軍炸彈痕跡”後,忽發感慨——

此彈痕不過一米左右深,而這個堤岸卻有二十多米厚,就算轟炸機都轟在這同一個點上,是不是能把河堤炸開呢?

真想踹這記者一腳。

來做戲的人沒一個答得上來,隻好裝傻充愣,啊吧,啊吧,啊吧吧,糊裏糊塗混過去。

記者和輿論就這麼糊弄過去了,日本人被“栽贓”了也有苦難言,第一戰區自程潛以下幕僚,當時也都認為這是情非得已的最佳方略。

可我還是聽到了黃河兩岸的陣陣哭聲。

滔滔黃河水,瞬間成災。雖然在決堤時,一戰區即安排了沿途居民遷移,可是倉促之間,搬一個家哪有這麼容易,何況有很多人安土重遷,是死也不肯離開故土的。如果要搬要逃,在那種兵連禍結的情況下,他們也早就走了。

一位視察黃泛區的官員沿途看到,黃河所過之處,甚至有全村乃至全鄉遭難的,真是慘不忍睹。

家園至此被完全改變了模樣,無數生命破碎在了洪水之中。

遙望這段曆史,仍然會帶給我們陣陣痛楚。在花園口決堤將近十年之後,劉、鄧千裏躍進大別山,呈現於他們眼前的黃泛區,仍然是一片汪洋,見到的村莊根本找不到人,宛如一座座鬼村。經曆過長征的陳再道傷感地說,紅軍三過草地,尚能見到青草,可是在這裏,連青綠一些的顏色都難以見到。

毫無疑問,無論到什麼時候,花園口都會是一個永遠無法繞開的沉重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