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恐懼貧窮,力圖通過發展私營經濟改善自己生活的溫州人來說,這種環境的改變,大有絕處逢生,“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覺。溫州原來的地下企業、地下工場開始通過各種方式,獲得自己的合法身份,溫州人被束縛的太久太久的創業和致富的強烈欲望噴發而出,無數的家庭企業,數以百十計的小商品市場,如雨後春筍般在溫州城鄉冒出,以私營經濟的發展為基本內容的溫州模式開始形成。
從1980年開始,溫州的私營工業、商業、運輸業和服務業異軍突起,迅猛發展。1980年全市登記在冊的私營工商戶不過1844戶,到1986年增加到111878戶,幾乎增長了60倍,從業人員達到22.6萬。
私營經濟的增長,極大地改變了溫州的所有製格局。在1980年的全市工業總產值中,國營企業占31.5%,鄉鎮以上集體企業占56%,村及村以下的私營企業僅占12.5%。到了1986年,全市工業總產值中國營企業下降到17.04%,鄉鎮以上集體企業上升為56.96%,村及村以下的私營企業上升為26%。商業部門所有製結構的變化尤其顯著。國營、集體、個體和農民集市貿易,在全市社會商品零售總額中所占的比重,1980年分別為37.22%、57.26%和5.52%,到1986年已分別變為27.7%、37.2%和35.1%,個體商業和農民集市貿易額已經超過國營商業。在社會商業零售網點中,個體戶更是達到90.9%,占了絕對優勢。
工商業的蓬勃發展,改變了溫州80%的人口搞飯吃的落後局麵,初步形成了農業、工業以及第三產業綜合發展的社會經濟新格局。1979年,全市農村89%的勞動力從事農業生產,從事工副業的勞動力隻占11%。隨著家庭工業和商業、服務業、交通運輸業的快速發展,大批農村勞動力迅速轉移。1986年,在全市的267萬農村勞動力中,從事第一、第二、第三產業的勞動力,分別占總數的63.5%、19%和17.5%。盡管從事第二、第三產業的勞動力仍不及第一產業部門,但轉移到這兩個部門的勞動力已達近百萬人,而在商品產銷基地非農業勞動力高達90%。在農村的160多萬勞動力中,從事種植業的也隻是近125萬,即使這些人,除了一部分糧食種植大戶,絕大多數也成了兼營工副業或農林牧副漁的兼業戶。他們一般都是“農忙務農,農閑務副”。可以說,溫州農村在1986年已初步形成了以農業為基礎、以農村工業為支柱的經濟結構。
上述數字的變化,說說容易,做起來卻不容易。
溫州農村缺少工業基礎,商業不發達,又遠離工業發達的大城市,而且對外交通不方便,除了祖先留下的善於經營工商業的遺傳基因,一切近乎空白。更何況,在改革開放的初期,在對私營經濟的禁忌尚未完全打破的時候,要發展私營工商業,道路之艱難可想而知。溫州農民充分發揮自己的聰明才智,吃別人不能吃之苦,走別人不能走之路,緊密根據市場的需要,才得以建立起比較完善的工商業經濟。這方麵的事例不勝枚舉,我們不妨看看平陽縣金鄉鎮(今屬蒼南縣)是如何走出自己的工業化道路的。
改革開放前,金鄉鎮有15000多人,人均耕地0.35畝,隻有兩家國營工廠,100多名職工,人多地少矛盾十分尖銳,迫切需要發展工商業。1979年,當全國高等院校將要擴大招生的消息傳到金鄉時,有人算了一筆賬:以全國招生40萬人計算,每人一枚校徽,總數就是40萬枚,加上教職員工,可以超過50萬枚。以每枚二角五分計算,業務額當在12.5萬元,這在當時已是一筆了不得的生意了。於是,鎮上善於製作小五金的能工巧匠及時趕製出校徽樣品,用信寄到全國各大院校試銷。
業務信一發,各校紛紛訂貨,金鄉的校徽以質優價廉的優勢打開了銷路。
金鄉人緊接著又瞄準學校需要的塑料紅膜製品,生產學生證、畢業證書、借書證,進而又把紅膜製品生產擴展到自行車證、戶口冊、榮譽證、房地產證,以及各種書、簿冊的封麵,等等。在銷售校徽的過程中,金鄉人獲知學校和工廠需要塑料飯菜票,一些家庭作坊便生產塑料飯菜票和工廠代金券等硬塑片產品。不過二三年的時間,這幾項產品就形成廣闊而又牢固的產銷基地,銷售量約占了全國的50%。這時,發端於校徽的鋁質標牌生產,已擴展到自行車牌照、門牌、紀念章、領帶夾、領章、帽徽、各種標牌等幾百種品種。從1986年起,金鄉鎮又開始生產不幹膠滌綸商標。經過這樣的擴展,金鄉的家庭工業形成了鋁製徽章標牌、塑片、紅膜、滌綸商標等四類小商品,產品多達1500多種,產品走向全國,形成了粗具規模的工業經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