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後無名的第一個感覺便是自己的身體有些異樣,似乎有什麼不同了,卻又說不出到底哪裏不同。
抬眼間正與逍清子的目光碰到一起,無名怔了一下,好奇心驅使下不覺問道:“方才我是怎麼了?”從沒人教過無名何為禮貌,他說話自然直來直去,不知使用敬語。
逍清子仔細觀瞧打量無名一番,出奇的發現進入道心至境修煉的無名身上隱藏的那股戾氣竟未減分毫。心中邊琢磨不定邊答道:“汝進入了道心至境。”
無名自然不曉得何謂道心至境,又問道:“什麼是道心至境?”
逍清子道:“道心至境隻可意會無法言說,汝體會到了便是到了。”
無名怔了一下,這不等於什麼都沒說嗎?搖搖頭不再多問。靈鼻聞到道童送來的飯菜香氣,也不打招呼,自顧拿起一份吃了起來。
看著無名這自把自為無一點規矩約束的模樣,逍清子好奇極了,多年的無為修行竟抵不住這時的好奇心,忍不住問道:“無名,你的家是怎麼一個樣子?”
雖然無名不懂尊敬為何物,可對眼前這邋遢老道,心中卻不自覺產生一股敬意。若是別人問他這話,他定會毫不理睬,此時卻出奇的老實答道:“我沒有家。”
逍清子心道:“難怪如此戾氣充漲。”好奇心更被提起,忍不住又道:“你可願將以前的事情說與我聽?”
無名沉默著吃食著碗中的素菜白飯,就在逍清子以為他拒絕了自己時,無名將碗筷放下,淡淡的開始敘述起自己的過去。無名的聲音平板的不含一絲感情,仿佛故事中那個被村人當作妖魔轉世的小童是一個與他毫不相幹的人。
逍清子卻從那平板的聲音中聽到這個孩子充滿血淚的控訴與憤怒,他那經過多年修行,不沾凡塵的心沉甸甸好似灌滿了鉛。
直到無名說起了黑靈山萬鬼林中的那群動物朋友時,語調之中才有了些許人的感情。
而聽說無名自幼就與眾多猛獸奇蛇為伍而不受絲毫傷害,逍清子突然記起道德經中一段經文:含德之厚者,比於赤子,蜂蠆虺蛇弗蜇,攫鳥猛獸弗博。
剛剛讀到這段經文之時,逍清子怎都不信世上竟會有這等奇事。現在,眼前的無名證實了世間確有此事,聯想到無名身上那股至清至純的精氣,老道似有所悟。
無名足足說了一個多時辰,將自己的故事說了個遍,隻除了在潭邊拜師學藝那一段,因為他答應了陸天涯決不將這事說與別人聽。
算來隻怕無名九年來說過的話加在一起也不見得能比這一次說得多,可說大異他平日的性格,或許這就是機緣吧。
逍清子聽罷無名的故事,腦中一片混亂,反而更加想不通無名是如何得能體悟無上道心至境的。
逍清子心有疑慮仿如明珠蒙塵,再也無心講道,抬手道:“無名你先回去,明日清晨再來聽道。”
無名無甚所謂的站起身來,禮也不施一個,就這麼直直的走了。
出了逍清子的矮房,無名心中一動,記起逍靈子答應自己可以隨他習武,前文已經提過,長於山野的無名對於力量有一種迫切的渴求之心,登時急匆匆循來時的原路在觀中穿行。
觀中當值的一個護法弟子玉真見無名身著俗裝在觀中這麼胡亂穿行,立刻縱身攔在他身前喝問道:“觀中重地豈容你這無字輩弟子亂穿,速速回去無字輩大院,不然就將你押到規法殿受罰。”
玄青觀中有一百名護法弟子,皆是各輩中的精英高手,專職維護觀內規則秩序,身屬規法殿。規法殿是玄青派處置門下違規弟子的所在,殿主自然就是逍靈子。這些護法弟子在觀中威風極了,普通門人弟子見到象征護法弟子身份的浩然巾哪個不是如老鼠遇貓般敬畏非常,而能成為護法弟子是每一個玄青門人最引以自豪的事情。
無名卻全不當這護法弟子是回事兒,理也沒理,隻把眼前的人當做一堵擋路的牆,繞開他繼續自己的腳步。
玉真自兩年前被逍靈子選為門中護法後,在觀裏威風慣了,哪個弟子見他不是躬身行個禮?沒承想眼前這無字輩小子竟如此不將自己放在眼裏,當場氣的愣了片刻,等回過神來更覺氣往上撞,一個飛縱又擋在無名身前,喝道:“好大膽子,竟敢如此不將派中護法弟子放在眼裏,不將你帶到規法殿治罪,你還不曉得咱們的厲害。”說著伸手如電,拿向無名。
玉真有點大意了,在他想來無字輩弟子不過練了兩天基本功,那還不是手到擒來,偏偏碰到無名。
經過一個上午道心至境的修煉,無名實得了許多好處,其中一項便是原本就超人敏銳的反應更加神奇,玉真的手才動,無名已直覺的伏低身子,妙至毫微的躲過那奇快無比的一抓,同時手腳一齊用力蹬地,一招惡狼撲食撲了出去。
玉真一招走空還來不及吃驚,見無名已如離弦之箭般一頭衝向自己懷中,距離實在太近,眼看躲閃不及,大驚之下忙運氣於胸腹之間,硬生生受了這一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