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如眉
魏府奢華的流水宴傳遍了南京城,同時傳開的還有翠微閣的洛秋和翠兒,一個翩若遊龍一個蛟若驚鴻,不論《夜奔》《思凡》還是的《霸王別姬》都及得上唱了十幾年的老師傅。翠微閣一時車馬絡繹,人聲鼎沸。甚至有客商從外地慕名而來,就為了點一出《霸王別姬》,一睹翠兒和洛秋的風采。
班子的女人對翠兒平素的嫌棄一瞬間仿佛沒有了,對洛秋則是更加熱情,恨不得立馬洞房花燭以身相許才好。就連班主都給兩人加了月錢,直直逼近數次挽救班子的小薇。隻是翠兒對人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洛秋雖和氣,心裏還是一如既往的隻裝著翠兒,眾人一時間竟有些無從下手的感覺。
小薇則難得的過了兩天清閑日子,畢竟翠兒小姐名氣大了,別人就算上門找麻煩也有所顧忌,班子的日子雖不能說萬事順意,至少很是過得去。每天睡到自然醒,心情一好,就連那些平常圍著自己拍馬屁的人轉去拍翠兒馬屁也不想去計較。
這天,小薇正在房裏午睡,洛秋忽然急急闖了進來,徑直走向床邊推了小薇兩把,“醒醒,快醒醒。”
小薇起床氣一向很重,看清來人怒氣稍輕,但還是語氣不善道:“程洛秋,別以為你是我哥你就可以亂闖我閨房了,你要是有下次以後胃疼了別來找我給你煎藥!”
洛秋一臉無奈,“知道你對我最好行了吧?阿丘來了,指名道姓的要見你,現在在外麵等著呢,你可抓緊了。”
小薇不解道:“她是為什麼來找我啊?按說上次的事也算結了啊?難道她是看我辦事利索,來挖曹老板牆角的?”不顧一邊的洛秋直翻白眼,小薇仰天長嘯道:“我程薇這匹千裏馬出頭的日子來了啊!哈哈哈哈!果真蒼天不負苦心人啊!”語畢又捧起洛秋的手,語帶三分悲涼:“哥,我這一走不知什麼時候能再見,我不在的時候你要照顧好自己,記得按時吃藥,天冷了多加衣裳…”話還沒說完,洛秋摔掉小薇的爪子,揉著手上剛被某人激動下攥出的青痕,沒好氣的說:“是呀是呀,你的伯樂就坐在外麵喝滿天星呢,你準備讓她再等多久?
洛秋話未說完,小薇便化成一陣風飛向了客廳。
客廳裏,小薇還未向阿丘見禮,阿丘卻是一貫的目中無人的樣子,端著茶就對班主開了口:“五兩銀子,讓她陪我去一個地方。今天三更之前回來。”
班主在一旁陪笑:“您能看得上她是她的福分,哪裏還能要您的銀子。您帶她出去吧,隨便多久都沒關係。”
小薇心裏暗暗發急,卻聽到阿丘說道:“本也沒打算給你,是賞這孩子陪我勞碌的。”說罷掏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未待班主接話,轉過身對小薇說:“你有素淨些的衣服嗎?最好是白的,快點換了來跟我出門。”
小薇陪著阿丘坐在馬車上,偶爾掀開簾子看看車外,竟是要出城的樣子。心裏疑惑此行到底要幹什麼,又不好多問,欲言又止的樣子看在阿丘眼裏,一時間仿佛與故人重合,竟分外親切起來。
路上花了約莫有一個時辰,小薇跟在阿丘後麵小心翼翼的下車,遠遠地看見遠處竟是一處大墳,但並沒寫立碑人,幾個大字遠遠地像是“如眉之墓”。
七徐婆
小薇自陪阿丘出了趟門回來,竟有幾天沒露笑容。洛秋私底下偷偷的問她緣故,她隻說那天阿丘帶她去了城外,沒讓他幹什麼,也沒說什麼就帶著她回來了,自己也在疑惑。洛秋知道小薇一向是個有點心事便會悶悶不樂,幾天便好了的,也沒甚在意。
小薇出門後不到十天,徐婆便上門了。
但凡南京城家中有適齡女子的,無不知道徐婆的大名。徐婆做的媒不一定樁樁美滿,但一定是樁樁富貴。南京城的達官貴人,幾乎每家都有徐婆說進去的一兩個姑娘,當然,大部分都是姨娘。
徐婆一進來就拉起了在一旁打起精神應付的小薇的手,當著全戲班姿態儀容前前後後的誇了一頓,而後丟給小薇一個意味深長的目光,說要和班主單獨談談。
班主本不善於應付這種場麵,看看小薇,再看看徐婆,指著小薇勉強開口道:“讓這丫頭留下吧?她處事一貫周全。”
徐婆露出了一個意味曖昧的笑:“她一個姑娘家家的,縱使有萬般能耐,臉皮太薄,這種事情怎好意思來辦?”
班主想想有理,硬把秋姨留下,才把一眾人等趕將出去,同徐婆商議起來。
洛秋路過廚房,聽到廚娘在小聲談論些什麼,仔細一聽,仿佛是關於小薇,說媒等等,心下大急,想仔細再聽,偏生廚娘已經開始談論魏爺府多麼家大業大了。等等,魏爺?洛秋心裏咯噔一下,不是要把小薇許給那個近五十歲的老頭子當妾吧?絕不可以!自己就是帶著妹妹遠走他鄉,也不讓她受這委屈!
洛秋越想越覺得廚娘說的是真的,阿丘是給魏爺辦事的,前兩天巴巴跑來,又送銀子又讓小薇換衣服的,莫不是帶出去給魏爺再過過眼?還有徐婆,一進門誰都不誇,倒是先把小薇誇了個十成十,跟班主談的時候,又特意避開小薇,難道不是因為新娘子不能聽這些?呸呸,自己這當哥哥的還沒答應呢,怎麼能叫新娘子?不過話說回來,為什麼小薇跟班主不告訴自己?難道因為魏爺得罪不起,班主就準備偷偷把小薇送過去,不叫自己知道嗎?是了,自己跟小薇的賣身契隻簽了八年,馬上就到期了,現下自己又成了角兒,正是為戲班賺錢的時候,班主自然不想自己知道後跟他產生隔閡。可小薇,難道就隻能這麼委屈了自己嗎?不行,哪怕被班主打死,自己也不能讓小薇嫁進魏府!這就去找小薇,先帶她出去躲一陣子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