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卷 第3章 逃脫萬歲(3 / 3)

「什麼啦?」

「你離開這裏之後有什麼打算呢?」

『速水』有點難以啟齒地啐了一聲,他垂下目光隔了一會才回答:

「……我要去找個人並且還他一些東西。」

「那是——」

『速水』忽然舉起手槍對著一太郎叫道:「閃開。」

一太郎趕緊退到走道一旁,越後屋則是被壓在牆上發出了「嗚啊」的哀號——『速水』的手槍在此時噴出了火花,槍聲隨即響起。

走道盡頭的警衛身體應聲飛了出去,槍之嶽見狀立刻拔腿往敵人的方向奔去。後方也響起了奔跑的腳步音,數名警衛在走道的盡頭圍成一道人牆,槍口一致瞄準了自己。

——繼續跑。

現在停下來隻會成為槍靶而已,還不如一口氣往敵人身上衝過去才是上上之策。這樣衝入敵陣看起來雖然是梢嫌莽撞了點,不過槍之嶽的確有見過這樣的戰鬥方式。

——印象中有個人就是用這種方式在戰鬥的。

雖然失去了記憶,不過心中有種感覺:現在的自己正在模仿著某人進行戰鬥。

那種感覺意外地熟悉,且鼓舞著自己的鬥誌。

槍聲響徹了整個走道。前方的黑衣警衛和後方的夥伴交織出一片火網。此起彼落的槍聲、閃爍的火花與刺鼻的硝煙,麻痹了所有的戚覺,反而讓槍之嶽更能夠集中精神。

——盡管拚命地往前衝就對了。

壓低身子、再低一點,槍之嶽伏身在毫不間斷的槍林揮雨中,四肢靈活地以肉身接近敵陣。她出手將首當其衝的警衛手中的槍枝打落,再往其下顎補上一腳,趁對方仰倒時衝撞他的身體,其它警衛眼看著夥伴的身體頃刻成了肉盾,再也扣不下扳機。

槍之嶽很快閃出了肉盾的掩護,撞進離自己最近的警衛懷裏。一壓住對方身子之後立刻便朝他鼻子送上幾拳,後麵一名警衛想要繞過來從側麵進攻,卻被急追而來的一太郎硬生生地踹飛出去,那名飛出去的家夥又接連撞上了好幾個同黨。隨即就被圍住的一太郎旋轉著身子作勢威嚇,在他背上的越後屋身子不停地晃動著發出了陣陣「嗚哇啊啊啊啊」的哀號聲。

還剩下五名警衛。他們重整陣型,肩並著肩站在走道一端,但下一刻,那些原本對準一太郎和槍之嶽的槍口,便隨著一陣火花四射被彈到了半空中。

那是一本釣和『速水真事』的傑作。兩人在一片混亂之中並肩作戰,同時且同節奏地扣下了扳機。連續在同一時間急射而出的兩發子彈瞬間就打落了敵人的武器,也擊中了敵人的大腿與肩膀。對方雖然也有人反擊,不過卻因為過度驚慌的關係紛紛失去了準頭。槍之嶽和一太郎看到幾名警衛一一被射倒,馬上手腳並用地將對手全數給製服。

在陣陣的硝煙之中,視線範圍內的敵人已經全部都解決掉了。不過遠方此時又響起了一陣腳步聲,槍之嶽毫不猶豫地再度往聲音的來源處衝過去。

「……之所以會這麼順利,」

在一太郎背上隻覺暈頭轉向的越後屋虛弱地說道:

「應該是因為大家都太強了吧……?」

***

在黑色的套裝上再披上了一件皮草大衣,雙手套上厚手套,連高跟鞋都換成了長靴。外麵很冷,而這樣的裝扮更是刻意的。

此時身上的衣著是純然的黑色係,每當前往那個世界就一定會穿上黑色的服裝。就算在其他世界也會盡量搭配黑色的衣服。雖然會讓人產生和某電視台的記者有點相似的聯想,不過對方純粹是基於個人的興趣才那麼穿的,但自己卻並非如此。

——這是我的喪服。

是對內界人因介入其它世界造成他們徹底毀滅的謝罪。穿上黑色服裝能隨時隨地提醒自己不可以忘了這個教訓。她——五寸釘早已對自己發誓要一輩子都穿著這身喪服。

她穿著一身的黑衣,昂首闊步地走在長長的白色走道中。經過身旁的白衣人員紛紛停下了腳步對她敬禮,不過五寸釘並沒有停下腳步,她隻是隨意地揮著手答禮。他們都是優秀的人員,因此計劃一定可以很順利地執行。

「一定會萬無一失的。」

那是自己的心願,也是至今為止甚至是致死方休的宿願。槍之嶽意外的逃跑不過是個小插曲罷了,沒有因此而戚到挫折的道理。

「這是我用來贖罪的方式。」

五寸釘繼續走在長長的白色走道上,那移動的身影就像是侵蝕著純白的黑一樣。

就像打算花一輩子時間抹去那份遺憾的五寸釘的心願。

***

在陸續打倒幾個敵人、又穿過幾扇門之後,一行人終於推開了最後一扇門——

好不容易成功地逃出這個機構了,但等待他們的卻是一個毀滅的世界。

「怎麼會這樣……」

越後屋的呻吟頓時消散在充滿負能量的空間裏。

沒錯,這裏滿滿地都是負能量。

除了黑暗還是黑暗。完全的黑暗在他們麵前無止盡地延展。機構裏的照明勉強地照到了周圍,但幾公尺外的距離就全數被黑暗給吞沒,什麼都看不見了——不過透過大氣的流動可以感覺得出來,在黑暗的彼端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存在。

這裏很冷,即使往天空望去也是一片漆黑。空氣顯得十分沉重,灰塵般的粒子飄浮在空氣裏,視野模糊。難以言喻的酸性異臭刺激著鼻腔,很快地一行人就開始覺得呼吸困難了。

地麵滿布著不知是什麼的濕黏液體,觸感令人十分不快。大約到腳踝的深度,雖然說深不深,但舉目所及地麵全布滿了這樣的液體。由機構裏麵投射出來的光線在液體表麵微弱地反射著。

那些液體是黑色的,不是因為看來渾濁的關係,而是徹底的黑。槍之嶽用手掬起一些來觀察,發現不隻黏黏稠稠的,還帶著些微細小的粒子。

槍之嶽知道這些液體究竟是什麼,也知道這裏是哪裏。

隻要是內界人應該都知道吧。

「『第二世界』……」

這裏就是『第二世界』。

因為《自毀》悲劇而毀滅的世界。空氣中飄散著死亡的異臭,不僅失去自然光線的照明,也永遠被黑暗所包圍,地表布滿過去生命體死亡之後剩下的體液,淹沒成了一片巨大的濕地。這裏是個被詛咒且毫無生氣的死亡大地。

槍之嶽不由得回頭望了一眼那棟散發著淡白色光芒的建築物。

「哼!」『速水真事』滿臉不屑地冷笑出聲。「真是個超級差勁的興趣,竟然把監獄蓋在『第二世界』?」

槍之嶽從他的語調中聽到的不隻是戲譫,還有更明顯的怒氣。

站在一旁的一本釣,望著無邊無際的黑暗,低聲喃喃自語著:

「妳瘋了嗎……五寸釘?」

『速水真事』和一本釣都是『第二世界』的生命體,他們此時想必是百感交集吧。

「……現在要怎麼辦?」隻有一太郎看起來還是一副很平靜的模樣。「這麼一來,我們根本就無法前往其它世界啊。」

槍之嶽一行人一直認為機構一定是位在內世界。如果是在內世界的話,那就有許多可以往來於世界間的裝置可以使用了。

可是這裏既是『第二世界』,自然也不可能有那樣的裝置。

「那麼,來到這裏的那些人又要怎麼移動呢……」

「可能有專用的裝置,也或許是各自帶著隨身攜帶用的移動裝置。若是後者的話,應該會統一放在機構內的某處保管吧。」

槍之嶽咬著唇,聽著越後屋和一太郎的對話。自己竟然會沒有注意到這個盲點,本來就有這種可能性啊。早知如此,一開始就在機構內部找一下或許還比較有機會,若是平常的自己絕對不會犯下這種顧此失彼的錯誤——

啊?平常的自己?什麼意思?平常的自己又是什麼樣子呢?

——已經開始錯亂了。

一切都進行得不順利,失去記憶之後,整個人也開始變得莫名其妙了起來。不僅思緒無法整合,事情也變得難以掌握。

「嗚……」

啪嚓,已經從一太郎背上下來的越後屋,忽然膝蓋著地跪了下去。

「怎麼了?」

「不知道為什麼……覺得身體不太舒服。」

「啊啊,一定是空氣中的瘴氣造成的,不習慣的話的確是會讓人覺得很難受。」

「……話說回來,製作人你的臉色也很難看啊。」

「咦?」一本釣被這麼一說也忽然跪了下去,趴在地上。「哎呀?」

有異常狀況的人不隻他一個,一太郎和『速水真事』也跟著屈膝著地,看來很難過地壓著額頭與胸口痛苦地喘息著。

就隻有槍之嶽一個人沒有問題。

「啊……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哈哈哈!忽然一陣笑聲劃破空氣傳了過來。

槍之嶽回過頭一看,在黑暗的彼端——出現了一個人影。

那是個穿著大衣,一身黑色裝扮的女人。她帶著一臉嘲笑的表情,瞇著眼睛斜睨著這頭。

一本釣呻吟著:「五寸釘……唔。」

就是這個女人嗎——槍之嶽立刻提高了警覺。

對方的身高和自己差不多,出現的姿態讓人看了很不順眼。女人走到了一行人跟前,一派輕鬆地站著。

這個女人就是反世界間交流派的實際領導者——五寸釘。

「心情如何啊?一本釣。」五寸釘用著與那美麗外貌極不協調的粗暴語氣說道:「很糟糕是吧?你放心,我馬上就會讓你變輕鬆的。」

「妳到底是……」

「對了,槍之嶽。」

五寸釘不再理會一本釣,她將目光栘到了槍之嶽身上。

「妳一定很絕望吧?」

「……」

「不僅無處可逃,可依靠的夥伴也一個個倒下。麵對這種狀況,妳要怎麼突破呢?」

該怎麼突破?

在這種況狀下,也隻有一個選擇了。

「如果妳消失了,反對派組織將何去何從?」

「嗯,這個嘛……」五寸釘以手托腮。「因為我並不是很信任他人的能力,所以很多事情我都習慣自己來。大部分的部下都無法掌握大局,雖然是有出現幾個有可能繼承我的人,不過貿然地就把任務交給他們,對反對派來說也沒什麼好處。」

五寸釘這種說詞其實還算是有所保留。基本上,一旦她不在了反對派的組織也就無以為繼了。若失去了她,反對派組織勢必就得麵臨瓦解的命運了吧。

「既然如此,答案就隻有一個了。」

槍之嶽沉下了身子,雖然自己到底為何而戰,還找不到決定性的理由,不過她也知道若不掌握住眼前的機會,自己的處境隻會更艱難而已。

「我要打倒妳。」

「放馬過來吧。」

槍之嶽跨著馬步,在黑色的濕原上濺起了激烈的水花。

在陣陣水花之後,她拉近了與五寸釘的距離,以虛握的拳往對方臉上出招,不過卻揮了個空,她再度反手轉往五寸釘的胸口攻擊——結果還是一樣,隻抓住了空氣中的粒子。

她往前跨一步,朝著往後退的五寸釘繼續追擊。槍之嶽身上的衣服已經被黑色的液體弄髒,不過她毫不在乎地扭腰奮力揮出了一擊,這是判斷對方絕對躲不過而盡全力使出的一拳。

「真不像妳。」

啪。隻聽見一聲幹澀的聲音響起,槍之嶽的拳頭——輕易地就被五寸釘以手掌接住了。

——我的拳頭竟然被擋下了?

「沒想到妳不隻失去記憶……」黑影逼近了槍之嶽的眼前。「就連人也跟著變弱了。」

槍之嶽雖然試圖抵抗,卻被一股強大的臂力掃開,她隻覺視線反轉,下一刻便整個人跌進了那堆黑色的濕黏液體中——槍之嶽愕然地仰望著五寸釘的臉。

「妳的戰鬥方式應該更加聰明的才對啊!這種愚蠢的打架方式,究竟是跟學誰的啊?」

槍之嶽自驚慌失神的狀態中回過了神,她連忙飛快地爬起身,五寸釘隻是在一旁冷冷地看著她那狼狽的模樣。

「唔。」

她咬緊牙關,重整態勢後扭腰再度往對方出招,右腳尖朝著對方的顏麵疾掃而去——不過隻是削過了五寸釘的鼻尖並沒有確實掃中。視線立刻又轉了一圈,這次是整個臉龐栽進了液體內。由於下盤同時被絆到的關係,還來不及采取防勢就摔了下去,意識更是瞬間飛離。

五寸釘一腳踩在跌倒在地的槍之嶽背上。槍之嶽一時之間全身都被黑色的黏液所覆蓋,異臭充斥著鼻腔,流進嘴裏的液體嗆到了喉嚨。肉體的痛苦和生理的刺激交相進行著造成了陣陣暈眩,口中殘留的味道更是讓她說不出的難受。

「槍之嶽,我討厭妳。」頭上傳來五寸釘的聲音。「妳這女人太我行我素了,為了滿足自已的興趣與嗜好什麼都不在乎。妳任意地接觸其它的世界,老愛從事不把外界人的生命當一回事的危險活動,甚至影響到他們的生活環境。」

麵對這唐突的指責,伏在地上的槍之嶽隻戚到困惑不已,自己真的是這樣子的人嗎?

「我恨妳恨到想要殺死妳。」

相對於用詞的凶狠,五寸釘的語氣卻意外地平淡,也因此——更令人為她那深不見底的憎惡而背脊發寒。

「要達成我們的宿願,妳——妳的存在將會是絕對的阻礙。我恨不得將妳這個人徹底消滅掉……可是很遺憾的……」

槍之嶽試圖起身,但踩在背上的那隻腳卻紋風不動。對方的體格明明和自己差不多,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力量?

「很遺憾的,內世界裏麵並沒有死刑製度。」

——咦?

槍之嶽停下了動作,這女人到底想說什麼?

「因為我們擁有《封印》罪犯思想與過去記憶的科技,可以讓犯罪者重生。因此我們並不需要外世界的死刑製度。再說對某些內世界的人來說,其它世界人的生死本來就是無關緊要的事。」

無法理解,五寸釘到底想說什麼?重點又是什麼?

雖然如此,卻有一種預感……她現在所說的話——極有可能是接下來即將要發生的慘事的伏筆。

背上的壓力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消失的,槍之嶽狼狽地站了起來,接著發現五寸釘已經站到數步之遠的距離外觀察著自己。她那副雙手插在口袋輕鬆站著說話的模樣,和剛才的樣子有著天嚷之別。

「既然用法律手段無法殺了妳……」

妳到底想要說什麼啊——

「那就隻好請妳死於悲慘的意外事件了。」

頓時,一股毛骨悚然的戚覺竄過全身。

槍之嶽連忙往一旁跳開,但已經太遲了。在一陣連續的槍響聲之後,她的身體仿佛遭毆打般地彈起,子彈無情地擦過肌膚,隨著一個踉艙她再度跌進了濕地裏。

痛覺立即傳遍全身——燒灼般的痛楚,應該是中彈了吧……但卻無法判斷究竟是身體的哪個部位受了傷,隻知道猛烈的燒灼感正迅速蔓延全身。

「喔?妳就連死前也不願發出哀叫啊?」

中彈了?

是誰?

不用想也知道,一共有四發子彈,全部都是從後方襲來的。這個提示再清楚不過了。

槍之嶽趴在地上,轉過頭往肩膀看去。

「背叛者……」

此時拿著槍站在後方的……

「原來是你們啊……」

是一路和自己並肩作戰到這裏的四個夥伴。

4

顫抖是從心髒開始的。

緊接著便傳遍了全身,漸漸地再也無法站立,整個人就這麼趴到了地上。不隻越後屋如此,一本釣、一太郎、『速水真事』也都紛紛跪了下去,全身明顯地顫抖著,那強烈的顫抖伴隨著一股寒意,逐漸支配了全身。

越後屋的肉體——不,意誌已經不聽使喚了。不顧肉體的疲勞,舉著槍的雙手緩緩的揚起,瞄準了前方的某處。

「不要……」

雖然口中發出否定的哀號,不過腦子裏的意識已經被其它的東西支配了。那東西透過腦子下達了命令:殺掉她。殺掉她。殺掉她。

於是顫抖的手指自動扣下了扳機,順著彈藥疾射出去的方向——濺起了一片血潮。

殺掉她。

「不要啊……」

越後屋發出了悲鳴。

「逃到最後,這些精神失常的夥伴開始互相殘殺——這就是我為妳寫好的結局。如何?很悲慘的事件吧?」

又有一顆子彈從肩頭擦過,槍之嶽的臉龐已經整個被鮮血給染紅,她一臉茫然地聽著五寸釘的說明。

「自從開始監禁之後,我們便固定地給予藥物好控製他們潛在的意識。」五寸釘看著雖然發出悲鳴卻仍繼續開槍的四人後說道:「在潛意識植入對某個特定人物的殺意,並持續給予能夠助長殺意的藥物。當然他們不會記得自己接受藥物的事實,在不知不覺中,大腦就接受了那樣的暗示……而促使體內藥物活化的條件,就是『第二世界』空氣中多數含有的物質,一旦長期施打的藥物活化,充滿殺意的暗示也會被喚醒並完全支配肉體的行動——」

五寸釘的視線再度回到了槍之嶽身上。

「他們現在腦中隻剩下殺掉妳的念頭了。」

在兩人對望之際,子彈仍毫不停歇地掃射過來。

「我們會以無聲模式錄下現在的狀況,裏頭當然不會看到我。隻要調整角度看準時機拍攝就可以了。影像中隻會看到你們這幾個家夥錯亂失控的慘狀。」

「妳一開始……就是這麼盤算的嗎?」

「先前聽到妳逃跑的消息雖然有點震驚,不過反正一切早已準備妥當,妳逃跑反而是替我省了不少事呢。」

「為什麼要這麼做……」

「妳的存在實在太危險了。」冷血的眼神無情地往槍之嶽掃來。「妳對於世界間的互動毫無危機意識,隻為了滿足一己的興趣便隨意地操弄他人的人生,簡直是明知故犯的惡意犯行。妳的思想很明顯地有害且危險。」

「……」

被她這麼一說,自己不禁也很想要知道。

我——槍之嶽,到底是因為什麼而做到這個地步的?

「光是控製妳的記憶還不夠,因為不管有沒有記憶妳都會堅持做同樣的事。」

「妳這樣驟下評斷讓我很困擾耶。」

「這是過去的妳親口說過的話。」

沒想到我竟然還說過那麼糟糕的話啊。

無數子彈從槍之嶽身旁疾射而過。或許是因為藥物支配著肉體的緣故吧,四個人瞄準的位置並不固定,子彈交織著穿插成一片火網,不停地濺起了黑色的液體。

「還有,妳整個人十分地詭異。」

「……」

「妳和其它四個人一樣,接受了相同的暗示與藥物。自相殘殺的洗腦與增幅的藥物一件也沒少,可是這些操作對妳的身體卻完全發揮不了作用。看樣子在監禁之前,妳的身體內部似乎就預先有了防禦機製,結果隻能勉強控製住妳的記憶,不過光是如此就讓我們大費周章了。」

這和我身體產生的不適戚該不會也有關聯吧?槍之嶽不禁這麼想著。

「妳對內世界、『第二世界』以及外世界來說都是危險份子。當然,既然你們是在監禁期間出事的,我們到時候勢必也會被追究起責任。不過比起今後可能發生的危機,這點代價實在算不了什麼。妳就乖乖地在這裏死在夥伴們的手中吧。」

越後屋的哀號、一太郎的咆哮、一本釣的製止聲,各自高亢地響著。但很諷刺的是,這同時也成了眾人一齊開槍射擊的信號。

這段時間對槍之嶽來說實在太漫長了。四周圍的液體飛濺不說,身體的關節還隱隱作痛,子彈到底是打中了?還是擦過了?亦或是打偏了?——早已無法一一作出判斷了,隻剩無盡的痛楚與片段的意識存在著。

然後!!她忽然間想起了『某個人』。

槍聲總算停了下來,應該是子彈用盡了吧?隻剩下扣著扳機的空蕩聲回響著。

槍之嶽一動也不動,但還有氣息。

「越後屋。」

五寸釘喚出聲,越後屋聞言身體震動了一下。

「我記得剛才槍之嶽應該是拿了兩把槍給妳吧。是這樣沒錯吧?」

「沒、沒有……我、是……那個……」越後屋內心掙紮著,並沒有確實地回答這個問題,但卻已經伸手拿出了另一把槍。「啊、啊啊啊……!」

「嗯,妳到這裏來吧。憑妳現在的精神狀態,那麼遠的距離是打不中目標的。」

越後屋搖晃著身子,腳步蹣跚地走了過去。雖然走得很緩慢,不過的確是很確實地拉近了距離,沒多久她就來到了槍之嶽的身旁。

越後屋拚命地搖晃著頭。

「瞄準她的頭,可別打偏了。」

「不要啊!」

越後屋很勉強地抗拒著命令。第一發子彈在槍之嶽身旁濺起了黑色的水花,第二發劃破了肌膚,接下來的那一發則是擊中了右肩。槍之嶽在那連續的槍擊之下不禁眼前一片空白,隨即便咳出了不少血來。

「不、不要、不要啊……」

「隻剩一發了吧。可要瞄準一點啊。將槍口抵著頭,確實地殺了她。」

「不要啊……!」

叩一聲,越後屋的槍口抵住了槍之嶽的後腦。她痛苦萬分地閉上了雙眼,不敢正視這一切,但事實卻又即將在自己的眼前發生。

「不要啊!」

「殺了她。」

剎那間……。

嗬!

所有的事物都靜止了。

支配著越後屋的殺意、不停晃動的液麵,四周充斥著一股死亡的氣息——瞬間,這一切全都靜了下來。

在五寸釘那已略顯狂亂的眼眸中,閃過了一抹不解。

「……什麼?」

趴在濕地上的槍之嶽背部輕微地顫動著,濺在她頭上的液體也順勢流淌了下來,那感覺就像是……

「瘋了嗎……?」

在笑一樣。

越後屋害怕地縮起了肩膀。槍之嶽無視於頂著自己後腦的槍管,像是要用頭推開槍管似的抬起了頭。

嗬嗬。

啊啊啊啊啊啊。

她自顧自地笑了起來。

「我還是有很多地方搞不清楚耶。」槍之嶽開始一個人自言自語著。「過去的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麼,我目前還是完全無法理解。」

雖然此刻不隻淒慘地趴在地上不說,全身上下還沾滿了『第二世界』生命體腐敗的體液,但她卻以淒厲的眼神、嘴角帶笑地仰望著五寸釘,管他槍管是不是還抵在自己的頭上。

「我的記憶還沒有恢複。」

笑著笑著,槍之嶽看見了……

在五寸釘的眼眸中,帶著某種因為無法理解眼前狀況而產生的恐懼。

「不過拜這幾槍所賜,總算是讓我想起了一件事——」

……那是關於某個少年的記憶。

他一向笨手笨腳。

他隻是個臭小鬼。

他隻是個正值青春期的下半身色胚。

動不動就會失去冷靜,一遇到危險就想落跑,總是因為一些小事就哭喪著臉喊著「我該怎麼辦啦」這一類沒用的台詞。

他就和那些同年紀的少年一樣平凡無奇。

但是他卻有個值得讓入學習的可取之處——

那就是愚蠢。做事不經大腦的愚蠢。

在這種狀況之下,忽然奇跡似地恢複了片段的記憶,雖說已無法改變什麼,甚至可以說是毫無意義,但那至少的的確確是曾經屬於自己,而且遺失過的記憶。

可能是剛好在這段時間逐漸恢複記憶的關係吧。

所以才會模仿他。自己恐怕是在無意識的情況之下,一路參考著他的戰鬥方式打到現在的。一想到這裏,這個記憶也就不至於是毫無意義的了,況且這也是自己偏好的方式。

「這種時候,是人就應該要這麼做才對。」

「什麼?」

越是身處絕境,越要笑著麵對。

不管麵對的是多麼糟糕的狀態都不能退縮,再怎樣都要撐住。

然後一邊這麼說著:

「你們這些家夥……」

一邊帶著滿麵的笑容。

「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