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苦藥(1)(1 / 2)

穆天把樹枝堆起來,然後開始使勁敲打火石。

他平時常常看人這樣做,似乎是件很簡單的事情,但是那兩塊火石偏偏就是要跟他作對,爆出了無數火星,柴堆就是不肯著起來。越敲用力越狠,火星反而越來越少,敲了十幾下,索性什麼也敲不出來了,倒是火石讓他敲得碎成了好幾塊。

穆天哭笑不得,把火石隨手一扔,手指伸點,指尖倏地噴出一道火焰,點著了樹枝。他手忙腳亂地往火上添柴,豈知那火苗反倒越來越小,眼看著就要滅了。

流玥看不下去,走過來,撿起一根樹枝,往柴堆裏撥了幾撥,火穩穩當當地旺了起來。

穆天揉了揉鼻子,苦笑。

流玥輕輕提起裙角,蹲下身子在旁邊的溪水裏洗了洗手。

天還沒有黑透,溪水映著暗紫的霞光,水中銀白色的小魚穿遊,灌木低垂,偶爾有小獸睜著好奇的眼睛鑽過來,怔怔地看著兩個人。

和羅離的選擇比起來,流玥挑的這處宿地舒服多了。

她甚至還找了幾簇樹枝,將這塊平平整整的大石給清掃了一遍。現在穆天明白為什麼不管怎樣的情形,她總是一塵不染。她實在很會照料自己。雖然光看她的模樣總讓人難以相信她也會掃地做飯,她看上去就像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就算在掃地做飯的時候,也像個謫落凡塵的仙子。

穆天一直望著她。雖然他明知道,今世的流玥已不是他熟悉的那個女子,她不但不喜歡他,甚至也許會生氣,但他就是忍不住。

他的情性原本就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雖然這些年他已改變了許多,但有些事還是不會變。

可奇怪的是,流玥也沒有流露出不悅的神情,她似乎根本就沒有覺察到那須臾不曾離開的目光。

她在火上架了一個小小的砂缽,解下腰間的水袋往裏倒了半缽水,煮開。又取出幾個瓷瓶,依次地往沸水裏倒進藥粉。

淡淡的藥香隨風飄散開。穆天很熟悉這味道,這兩天他一直吃這種藥。

他的身體恢複得飛快,隻休息了一天就可以上路,接連走了一整天也不覺得很累。再走一天,他們就能到達地圖上的那個小村子。

流玥收起瓷瓶,又取出一個紙包,小心翼翼地打開。裏麵裝著些細小如茶葉的草梗,上麵附著薄薄的茸粉,火光盈盈泛著幽藍。

“蛩玄子?”

流玥有點意外,“你認識?”

“那還是很久以前……”穆天收住話,低下頭,把後半句“你告訴我的”咽回去。沉默了片刻,才又說:“很久以前,有個朋友教過我一點兒藥理。”

流玥沒有說話。她用一個小銀勺挑起一點兒草梗,添進砂缽裏。

“火小了,”她看著砂缽裏的藥汁說,“添旺一點。”

穆天揉了揉鼻子,坐著沒動。

流玥抬頭看看他的神情,明白過來。不知為什麼,她眼裏禁不住浮起笑意,隻是淡淡的一絲,輕易被漸漸黯淡的夜色遮掩。

“你以前從來都不做這些事吧?”她自己動手往火堆裏添樹枝。

穆天歎口氣,“是啊。”

流玥把火撥旺,又開始一點一點往砂缽裏加進蛩玄子。

“你的劍法很好。”她接著說,“像你這麼樣一個養尊處優的人,居然能練出這樣的劍法,倒真是難得。”

她自己也學劍練劍,所以她知道那是多麼艱苦的一件事。一個人若沒有強大的毅力,無論如何也成不了絕頂劍客。

穆天卻“嗤”一聲笑了出來,說:“你當我願意啊?我是給逼的。我小時候,在宮裏到處淘氣,宮女內侍,花花草草全遭殃,到後來,宮裏養的小貓小狗看見我蹭一下都逃得沒影兒。拿我母後的話說,那時候連隻鳥都不敢從聖皇宮頂上飛過去。等父皇母後想管我的時候已經管不住我了,他們沒法子,就把我扔去跟一位世外高人學劍。這招太損了——我師父住在個荒島上,我逃也逃不走,打又打不過,除了老老實實學劍,還能怎麼辦呢?”

穆天邊笑邊說,什麼事到了他嘴裏,好像都會變得像個玩笑。

“我師父倒真是一位高人,若沒有她,我今日還不知道是什麼樣子。”他的笑容有些變化,漸漸流露出幾許感慨。沉默了一會兒,他搖搖頭,“我是父皇母後最小的孩子,出世的時候,我那些哥哥姐姐都已經成年了,他們身邊隻我一個孩子,所以,把我給慣壞了。”

流玥抬頭瞅著他,眼裏露出像是好笑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