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棄忙說:“殿下,外麵風大,還是進來說話。”已經改口稱呼他殿下了,親疏立現。他心想雲兒體弱怯寒,確實吹不得風,待要抱她起來,燕蘇卻一手推開了他,動作非常蠻橫,“一大早的,你不叫人端熱水來洗臉刷牙,杵在這裏做什麼?”聲音很嚴厲,因為動作過大,扯動腿傷,趔趄了一下。東方棄看了眼他的右腿,還打著綁帶,體諒他是病人,也沒生氣,轉頭對雲兒微微一笑,“差點忘了,我去瞧瞧吳姑娘起來了沒,讓她來幫你。”雲兒點頭,“嗯,你快點回來。”
燕蘇看著東方棄走遠了,見她還坐在風口裏,完全沒有起來的意思。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紆尊降貴抱她。他長到這麼大,還沒正兒八經抱過人——尤其是女人,很有點手足無措,雙手不知道放哪裏才好。哪知對方卻不領情,一把甩開他的手,“你幹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你可得放規矩點。”他怒了,“你還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呢!”剛才怎麼和東方棄卿卿我我的啊?也不管她拳打腳踢的抗議,一把扛起她,雙手撐過頭頂,作勢要扔出去,威脅說:“你再亂動試試。”
雲兒生怕他當真將自己扔出去,嚇得不敢亂動。他哼了聲,踹門進來,看似生氣,放她下來的時候,動作卻十分輕柔,又替她掖緊被角,說:“不要亂動,小心風灌進來。”又把門帶攏。他見桌上有茶,想讓她喝了暖暖身子,摸了摸卻是冷的,皺眉說:“怎麼伺候人的,茶都是冷的!”九華山比不得他的東宮,一大早的哪裏找熱茶熱湯去。他見雲兒側頭不理他,為了討她的歡心,笑說:“我給你瞧一樣好玩的物事。”
雲兒本來背對著他,一聽見好玩的物事,忙轉過身來。隻見他雙手握住茶壺,凝神屏氣,不一會兒,壺蓋上飄起一團團白色的熱氣,嘶嘶作響。他竟然用內力去燒茶,吃飽了撐著沒事幹是不是!雲兒呆呆望著他,不知道是罵他無聊好呢還是罵他愚蠢更為恰當。燕蘇以為她喜歡看,一心討好她,挑眉說:“很好玩是不是?”很有些自鳴得意。
雲兒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哼了一聲道:“挺好玩的!”燕蘇看似老成穩重,其實頗有幾分小孩心性,聽見雲兒說好玩,更加來勁了,加大內勁,熱氣頂的壺蓋“撲撲撲”跳起來。他連聲說:“哎呀,快看,快看,壺蓋它跳起來了!”他生平何曾見過燒茶煮飯這些事情,這會兒像是發現了什麼天大的秘密一樣,一個人玩的不亦樂乎。
雲兒翻了翻白眼,本想罵他幾句,卻見他這會兒和顏悅色的,一臉孩子氣,好氣又好笑,心中不由得軟了些,嚷嚷:“你這茶還讓不讓人喝啊?再燒就燒幹了。”燕蘇這才想起燒茶的目的,忙倒了出來,遞給她說:“這可是本宮親手燒的茶,好不好喝?”很是期待地看著她。雲兒抿了一小口,冷著臉說:“你覺得呢?”將手裏的茶統統潑了出去,半點麵子都不給。
燕蘇氣得臉色一變,跳起來說:“你幹什麼?”雲兒雙手抱胸,好整以暇地說:“你不妨自己嚐嚐。”燕蘇喝了一口,又酸又澀,難以下咽,立即吐了出來,怒道:“這什麼茶!”雲兒斜眼看他,沒什麼表情說:“這茶大概是幾天前的。可惜你這番工夫白費了——”很是幸災樂禍。燕蘇恨恨摔了茶壺,頗有種俏媚眼做給瞎子看的感覺,懊惱地坐下,好半晌方問:“你的傷……好了嗎?”
雲兒道:“我沒受傷,隻不過大大的病了一場。”腦海中突然晃過芙蓉山頂他滿手是血拽住繩索的場景,心中一熱,頓了頓說:“嗯……對了,你的傷呢……好了嗎?”一句話說的結結巴巴,眼睛看著他的右腿,心想已經能走了,應該沒什麼大礙了吧。他卻不答,一把扯過她左手,捋起她袖子,手腕上有一道長長的細疤,是那日在山洞喂血救他時留下的。他手指輕輕撫過那道傷疤,眸光變得幽深,過了許久說:“雲兒,我永遠會記得的。”
雲兒忙說:“不用,不用,我救你並不是因為心腸多麼的好,是因為你救我在先,咱們一報還一報,分毫不差,互不相欠。你呢,可別永遠記得,忘了最好。”說著要扯回自己的手,燕蘇卻不放,眼睛直勾勾看著她,神情慢慢變得不悅,陰沉沉說:“我說永遠會記得就永遠會記得,你最好給我永遠記得!”雲兒甩開他,揉著抓疼的手腕道:“說什麼繞口令呢,你快放開我!”燕蘇一手掐在她喉嚨上,惡狠狠問:“記得了嗎?”雲兒心下一凜,忙說:“記得了,記得了!”搗頭如搗蒜,暗暗翻了翻白眼,動不動就使用暴力威脅自己,虧她剛才還擔心他的傷勢,簡直是鹹吃蘿卜淡操心,多管閑事。
燕蘇瞪了她一眼,“你心裏一定在罵我對不對?你若是肯乖乖聽我的話,我也不會動不動就發脾氣。”心中想的卻是,這個小鬼頭刁滑的很,若不給她吃些苦頭,對自己的話一定是左耳進右耳出。手上的勁道放鬆了些,生怕壓疼了她。雲兒暗想他倒像自己肚裏的蛔蟲,口裏卻說:“您是太子殿下,就是借我天大的膽子也不敢罵您啊,這不是自尋死路麼……”眼睛看著他依然頂在自己下巴上的五指,懦懦說:“你想幹什麼……”
燕蘇冷哼道:“不見得吧?”明知她言不由衷,還是放開了她,指尖在她脖子上滑過,又細又膩,冰冰涼涼的,觸電般連忙縮了回來,心中跟著一熱,咽了咽口水強壓下那股悸動,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說:“既然知道錯了,我且放過你。以後離東方棄那小子遠點,聽到了嗎?”說完一臉凝重看著她。
雲兒本想大聲反對,無奈剛剛受了驚嚇,魂還沒收回來呢,哪有力氣跟他打對台,隻好先敷衍他:“知道了。”他甚是滿意,摸著她頭發說:“這才好。你是我的人,自然要聽我的話。”雲兒咕噥:“誰是你的人?”他笑道:“你賣身契都簽了,怎麼不是我的人?”雲兒想到此事就鬱悶,拍開他的手,“不要摸。”忿忿躺下,將被子拉過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