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晚海很冷,至少對大部分的小城居民來說,夜晚等於危險。
晚海的大人物們,當然不屬於此列。他們的地位,也不允許他們屬於此列。
還有,就是那些士兵了。這也是為何,此地對酒的需求非常之大的原因。
西無,本是個才子,至少在他出生的那塊地方如此。
少年求學,十年寒窗,幾乎是完美的起步,讓他得以邁入京城取求那金榜題名。
可惜,他也和那些同樣是完美起步的人一樣。落榜!
世事無常。他和那些初次進京的人一樣,用著這個理由搪塞著自己。
時光飛逝,又到了進京趕考的年份。他以為,經過第一次的失利,他已經可以抓住機會了。
可惜,他又一次落榜。第三次,第四次,也接踵而來。待到他驚醒過來時,他已經三十又五了。他在家鄉已經是個“老”秀才了,他已經沒有一點可供揮霍的名聲了。至於地位,也許有過吧。
所幸,他是個沒家室的浪蕩子。他放棄了考的機會,轉而四處送上拜帖。隻求,有一個收留他的地方。唯一向他伸出手的,隻有這個近幾年來十分活躍的魏家。
縱然天下無邊,凡人不可盡覽。能容得下我這個人的,現在也不過小小書案、區區書吏。
西無砸吧砸吧嘴,收回了自己的思緒。也不知那風盜三當家成了沒有!此番若不能成,自己隻有回去過賣字代寫的營生了。算了,算啦!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況且這次本就不是周密計劃,自己隻能把前程押上賭一把。
風很冷,呼呼呼的像一頭永不疲倦的狂獸。它一次次撲上來、又一次次退卻,伺機在你裸露的皮膚上留下深深的痕跡。
昨晚,他們失去了兩個頭領。現在,他們又失去了鬥誌。他們像一隊喪家之犬,倉皇逃離。老三,或者說老大。他是頭領了,但是他又還不是。他需要一次機會,一次能證明自己的契機。
“鄭老大,前麵是個背風的好去處,歇歇?”一個包裹嚴實,騎著瘦馬的騎手湊過頭向身旁騎著一匹健馬的人問道。
鄭頭領挺挺身子,向前一掃左右一搭。他心中有了計較,但沒搭理那騎手。他一夾馬腹,加速移向隊伍前。待馬將要超過僅有的兩個領頭兒的時,他開口道:“老王、老王!”
領頭的那個好似受了驚嚇,急急轉過頭來“三、三、啊!大頭領。”
“前麵,勞您探探。給兄弟們找個歇腳的地兒。”
“好、好!”
言罷,鄭頭領的健馬已經調轉馬頭抬手示意隊伍停止行進。
老王低聲吩咐了身邊的另一騎手,騎手輕夾馬腹歸入隊伍之中。老王呼了倆人名字,自顧打馬急行向遠處去了。
鄭頭領回首望了望老王離去的方向,又回過頭打量著隊伍。他看著他們若有所思,他們看著他卻帶著臉上的厚厚防護。他在想什麼。他們在想什麼?隊伍裏偶爾傳出馬的響鼻,一兩聲咳嗽。
他猜不到,他也知道自己猜不到。所以他親自去請這隊裏最好的向導,去請他的認同。老向導配合了,現在他懸著的心總算不至於空落落的了。有了向導,無論隊伍如何作想。至少在暫時不觸犯他們的時候,他是一個頭領了。
不多時,一陣塵土帶來個騎手。
“前方安全背風,是個能歇息的地兒”騎手衝鄭頭領遙遙呼喊。
呼!好好好,鄭頭領心徹底的放下了。“小的們,走,前方安營。”
打馬聲和馬蹄聲,聲聲有力。隊伍中的人,卻全無聲音。
“胡子!胡子!”已經下馬的鄭頭領高聲喊道,先前那穿著厚實的騎手匆匆跑來。“去安排一下,別叫人摸過來。”那騎手一聽,也止住身形一拱手算作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