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參謀長繼續講了幾句什麼,跳下山石,詢問了一下他的意見,宣布解散。
山坡上的人頭開始湧動。
他也準備下山回去了。
然而,那可惡的女人還不放過他,惡毒的聲音又陰風似的刺了過來,直往他耳裏鑽:“楊副師長,我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無論楊夢征軍長、白雲森師長和你們這些將領們幹了些什麼,新二十二軍的士兵們都是無愧於民族和國家的,對嗎?對此,我並無疑意。我想搞清楚的正是:你們這些將領們究竟幹了些什麼?!”
他再也忍不住了,猛然拔出手槍:“混賬,我斃了你!”
傅薇一怔,輕蔑地笑了:“噢,可以結束了。我明白了,你的槍決定曆史,也決定真理。”
槍在他手中抖,抖得厲害。
“殺。。。。。。殺人了!又。。。。。。又要殺人了!怎。。。。。。怎麼會這。。。。。。這樣?!快。。。。。。快來人呀!殺。。。。。。殺人嘍!”
站在傅薇一側的李蘭望著他手上的槍尖叫起來,搖搖晃晃幾乎站不住了。
直到這時,他才發現表妹的神色不對頭,她的眼光發直,嘴角掛著長長的口水,腳下的一隻鞋子掉了,褲腿也濕了半截。
他心中一沉,把槍收回去,走到李蘭麵前:“別怕,蘭妹!別怕,誰也沒殺人!”
“是。。。。。。是你殺人!你殺了白雲森,我知道!都。。。。。。都知道!”
李蘭向他身上撲,濕漉漉的手在他脖子上抓了一下。
他耐著性子,盡量和氣地解釋:“我沒殺人。白師長不是我殺的,是周浩殺的。周浩被處決了,來,走吧!跟我回去!別鬧,別鬧了!”
李蘭完全喪失了理智,又伸手在他臉上抓了一把,他被激怒了,抬手打了她一個耳光,對身邊的衛兵道:“混蛋!把她捆起來,抬到山下去!那個臭女人也給我弄走!”
衛兵們扭住李蘭和傅薇,硬將她們拖走了。
這時,電台台長老田一頭大汗趕來報告,說是電台修好了。他想了一下,沒和劉參謀長商量就口述了一份電文:“向中央和長官部發報,電文如下:曆經七日慘烈血戰,我新二十二軍成功突破敵軍重圍,日前,全軍兩師四旅六千七百人已轉進界山,休整待命。此役斃敵逾兩千,不,三千,擊落
敵機三架。我中將軍長楊夢征、少將副軍長畢元奇、三一二師少將師長白雲森,壯烈殉國。”
台長不解,吞吞吐吐地問:“畢元奇也。。。。。。壯烈殉國?”
他點了點頭:“壯烈殉國。”
台長敬了個禮走了。
他轉身問劉參謀長:“這樣講行麼?”
劉參謀長咧了咧嘴:“隻能這樣講。”
他滿意地笑了,一時間幾乎忘記了自己剛剛主持了一個隆重悲哀的葬禮。忘記了自己是置身在兩個死者的墓地上。他伸手從背後拍了拍劉參謀長的肩頭,抬腿往山下走。
山下,參加葬禮的士兵們在四處散開。滿山遍野響著遝雜的腳步聲。山風的叫囂被淹沒了。夕陽跌落在遠山背後。夜的巨幃正慢慢落下。陵城壯劇的最後一幕在千古永存的野山上宣告終場。
明天一切將會重新開始。
他將擁有屬於明天的那輪輝煌的太陽。
這就是曆史將要證明的。
1987年7月7日一9月27日
於南京蘭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