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嗓音嘶啞了。
“今天,我們在這裏埋葬了軍長,明天,我們還要從這裏開拔,向河西轉進。或許還有一些惡仗要打,可軍長和咱同在,軍長在天之靈護佑著咱,咱一定能勝利!一定能勝利!”
“勝利。。。。。。勝利。。。。。。勝利。。。。。。”
山穀曠野回蕩著他自豪而驕傲的聲音。
他的話說完了,渾身的力氣似乎也用完了,兩條腿綿軟不堪。他離開山石時,三一二師劉參謀長又跳了上去,向士兵們發布輕裝整頓,安置傷員,向河西轉進的命令。劉參謀長是個極明白的人,白雲森一死,他便意識到了什麼,幾小時後,便放棄了對白雲森的信仰。
對此,他很滿意,況且又在用人之際,他隻能對這位參謀長的合作態度表示信任。他很清楚,憑他楊皖育是無法把這兩千餘殘部帶過黃河的。
清洗是日後的事,現在不行。
不知什麼時候,《新新日報》的女記者傅薇和表妹李蘭站到了他身邊。傅薇麵色陰冷,眼珠亂轉,鬧不清在想什麼。李蘭披散著頭亂發,滿臉淚痕,精神恍惚。他知道這兩個女人都為白雲森悲痛欲絕。他隻裝沒看見,也沒多費口舌去安慰她們,她們是自找的。
這兩個女人也得盡快打發掉,尤其是那個女記者,她參加了上午的會議,小本本上不知瞎寫了些什麼,更不知道白雲森背地裏向她說了些什麼。。。。。。
正胡亂地想著,傅薇說話了,聲音不大,卻很陰:“楊副師長,把楊將軍和白師長葬在這同一座山上合適麼?”
他扭過頭:“這是什麼意思?”
“你不怕他們在地下拚起來?”
他壓住心中的惱怒,冷冷反問:“他們為什麼要拚?”
“為生前的宿怨呀!”
“他們生前沒有宿怨!他們一起舉義,一起抗日,又一起為國捐軀了!”
“那麼,如何解釋上午的會議呢?如何解釋那眾說紛紜的命令呢?白師長臨終前說了一句,曆史將證明。。。。。。曆史將證明什麼?”
他轉過臉,盯著那可惡的女人:“什麼也證明不了,你應該忘掉那場會議!忘掉那個命令!這一切都不存在!不是麼?!曆史隻記著結局。”
“那麼,過程呢?產生某種結局總有一個過程。”
“過程,什麼過程?誰會去追究?過程會被忘記。”
“那麼,請問,真理、正義和良心何在?”
他的心被觸痛了,手一揮:“你還有完沒完?!你真認為新二十二軍有投降一說?告訴你:沒有!沒有!”
“我隻是隨便問問,別發火。”
這口吻帶著譏諷,他更火了,粗暴地扭過傅薇的肩頭,手指著那默立在山坡上的衣衫襤褸的士兵:“小姐,看看他們,好好給我看看他們!他們哪個人身上沒有真理、正義和良心?他們為國家而戰,為民族而戰,身上帶著傷,軍裝上滲著血,誰敢說他們沒有良心?!他們就是真理、正義和良心的實證!”
劉參謀長的話聲給蓋住了,許多士兵向他們看。
他瞪了傅薇一眼,閉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