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鳴的號角聲回蕩在城邦上空,下午兩點南征大軍準時出發,高文騎著馬跟在上將軍與豐饒天使身後。
四方民眾的熱情呼喊聲中,藍血大軍披戴著金色祝福,在漫天繽紛的花雨中,浩浩蕩蕩離開內城。每一位戰士無不筆直腰身,享受此刻榮耀。
福珀騎著馬來回巡邏,維持著主街道的秩序,一抹熟悉的身影立即引起他的注意,是個滿眼渴望的孩子,他對遠征的渴望遠遠超過自己。
這不是那個受到吾神祝福的孩子嗎?
聽說神明答應他,這一次可以隨同遠征,為什麼也沒去?
福珀騎著馬快速靠近,在小男孩身邊看到一個和他差不多大的方形背包,上麵還印著一家城邦西區知名餐館的標誌。
城邦民眾很少有不認識福珀的,誰都記得八年前那個在白塔下呐喊的青年,他喊著:神明的信仰不需要教會的稅收。
之後,神明的信仰果真不需要教會的稅收。
人群讓開,目光順著他的視線,自然地彙聚在小伊鉑斯身上。
“我,我,我不是有意要偷懶,我馬上就去送外賣!”
小伊鉑斯眼神慌亂,背起外賣大包,準備離開。
“等下!”
福珀叫住他。
“統領先生什麼事?”
“你不是要隨大軍出征嗎?”
“我,我……”
小伊鉑斯緊張地說不出所以然來,隻能找著借口:“我還有工作,不工作就沒錢購買武器,沒有武器就沒辦法……”
孩子的話尚未說完,一柄十字利劍衝他飛來。
小伊鉑斯一把抓住佩劍。
“送你了。”福珀說。
他連忙拒絕:“不行不行,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拔出來看看。”
“什麼?”
“拔出來!”
小伊鉑斯沉默了,他的心卻跳動的格外快,在眾人期許的眼神中,右手握住劍柄,左手抓住劍鞘,雙眸緊緊盯著十字劍格。
“鏘——”
神鋒出鞘,金光乍湧。
受神明祝福的孩子又怎麼會是庸碌無畏的一般人,狂暴的劍氣洶湧衝出,它怒視每一位螻蟻,唯獨對握住自己的孩子,溫柔體貼。
小伊鉑斯費勁地將長劍拔出,將鋒刃舉在麵前,這一刻他的眼神變了,不再是戰戰兢兢、誠惶誠恐,而是銳利、靈光、渴求。
大丈夫生於亂世,當帶三尺劍立不世之功!
老師課上教導的話,在孩子的腦海中浮現,小伊鉑斯看見手中寶劍,而教他劍術的老師正在城樓上看著他。
“什麼感覺?”夏沫問。
蘇牧說:“熟悉的感覺。”
“嗯?”
她不是很明白。
大祭司與執政官同樣沒聽明白。
“我現在的心境大概就是老師當年看我的心境,一個孩子,一個普通的孩子,在握住劍的那一刻變成了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伊鉑斯看著小伊鉑斯,滿眼都是蘇牧的倒影。
“嗬。”
夏沫輕笑,說:“我記得你的卷宗裏,齊明警官給過你一句評語,大約發生在你們對戰精神序列繼血種之後。”
“什麼?”他問。
“天生殺戮的怪物!”夏沫說。
她的眼裏滿是欣喜,絲毫不覺得怪物這個詞是一種貶義的評價,相反她從這句話中讀到了那位執法官的仰視。
一位血脈覺醒的成年執法官在仰視一位尚未覺醒血脈的少年。
“感謝。”
“沒想到他居然如此了解我,我想……”蘇牧還想著那個夜晚,想著自己揮動高爾夫球杆,杆杆爆頭時的“英姿”,“那時候的他一定被嚇壞了吧。”
“是。”
夏沫點頭,說:“如你所願,他做了一個噩夢,夢見你在質問他,為什麼世界對你如此不公平,然後變成了徹底失控的野獸。”
“扯淡!”
蘇牧反駁著:“老師從小就悉心教導我,我明明是一個三好青年好不好,怎麼可能幹出危害社會的事?他太不了解我的了,我要收回之前的評價!”
兩人在前麵閑聊,大祭司與執政官在後麵八卦,他們對視一眼,相互默契一笑都從對方的眼裏,看到彼此深埋的心事。
當與神相處久了,他們這才發現,神也不過如此,並未無情無欲、全知全能,他隻是更強大的人罷了。
“看,他要揮動佩劍了。”蘇牧期待地說。
小伊鉑斯朝著無人的身後,輕輕揮動一劍,“嗡——”劍氣發出暴戾的錚鳴,不過是孩子寫意的一劍,落下時房屋卻倒塌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