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不是他想要的,也不是國家想要的,更不是未來想要的。
這是一次嚐試,更是一次機會。
夏言希望不以暴力,而用道理與利益說服明皇,給夏沫、蘇牧留一個雖然不那麼團結,但至少和平的國家,而不是帶去一個四分五裂的戰亂。
最好的局麵是皇室、九族與總督府達成一致、同心戮力,裹挾所有不願意進步的世家一起往前走,用漫長的發展時間去清洗封建的垃圾。
其次,是皇室、九族與總督府在利益上達成一致,雙方雖有不同意見,但都願意做大經濟的蛋糕,讓落後的民眾享受物質的豐裕,順便清洗落後的世家。
再次,是皇室、九族與總督府談崩,表麵答應,背後玩陰,拖住前進的趨勢,在有限破壞的猜疑中無差別亂鬥。
最壞,是戰爭!
蘇牧機械降神弑君明皇,帝國立即瓦解,列強一定會趁機插手暗中扶持,大大小小的軍閥四處割據。
總督府將不得不四處平亂,用十年甚至幾十年的時間重新統一。他無法接受這樣的劇本,國家等不起,未來的十幾年將會是最好的發展時期!
夏言已經嗅到戰爭的味道,那將是又一次席卷整個北境大陸的混戰。
天下人心依然期望著明皇聖明,子風家族三百多年的氣運仍在,皇帝的概念根植民心,九族的餘威仍在。
和平是最好的旋律。
夕陽的晚霞下,繁華的天街被清掃開,民眾站在大道兩側,探著頭向南邊看。
遠遠地看到一支黑甲重騎,正是前不久奔襲而過的那支。
隻不過剛才凶神惡煞的,怎麼現在就成了這個樣子,手中舉著彩色的旌旗,像是在護送一位總督級封疆大吏麵聖。
“……江南?……”
“……是江南!車裏應該是江南行省的總督!……”
“……好隆重的儀式,看來陛下很重視江南總督府啊!……”
“……”
民眾的好奇的聲音清晰傳來。
夏言睜開眼睛隔著單側玻璃,望著窗外興奮的民眾。其中也有人露出失望,不知道是因為沒看到想看的總督,還是因為沒看到菜市口砍頭。
“唉——”
他歎息一聲,再度闔眸。
重騎穿過長橋進入紫薇城,民眾的聲音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恢弘的奏樂,如一位將軍得勝歸來,舉朝歡迎。
這樣的儀式是否過於隆重?
夏言知道,這是故意為之的刻意,明皇想將自己高高架起。
明天的報紙一定會大書特書今天的儀典,容不得總督府去反對半個字。
反,就是狼心狗肺;反,就是亂臣賊子。
汽車停下。
“總督大人,到了。”
林玄清的聲音傳來,他翻身下馬,親自打開車門。
夏言一下車,就看見麵聖大道兩側的內閣閣員,這些上了年紀的凡血在寒風中受凍,個個瑟瑟顫抖,臉上卻還要偽裝出激動的喜悅。
“夏大人。”
“您可算是來了!”
內閣首相立即走過來,一把拉住夏言的手,這位老人的激動是真的,因為他在外麵已經被凍了許久,身子都快失去知覺。
“首相先生客氣了。”夏言笑著。
首相有些失望,強打著精神,說:“裏麵請,陛下已經備好宴席。”
“好。”
夏言能感覺到寒潮已經侵入這些老人的四肢百骸,隻要自己稍微動動序列,甚至不用點燃黃金瞳,就能抽走這些侵蝕。
但這裏是瑤池,是琉璃宮。未經允許使用序列,視為大逆,形同謀反。
他們又都是明皇的忠臣、擁躉。
“哢——”
宮門打開,夏言走進去,看到一桌精美的菜肴,女文書笑著引他入座。回過頭去,內閣一眾閣員被殿門分隔在寒風中。
他們還要在外等候。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
聽到熟悉的聲音,夏言從座位上站起,恭敬地等候在桌邊。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香山居士好雅興,喜歡在雪天邀請三五好友飲酒暢談。”明皇穿著樸素的袍子,從側殿走出,“我的命苦啊,很小的時候親人就都不在了。”
“也想效仿前人,卻沒有兄弟姐妹,思來想去這京中最讓我感到親切的,也隻有老總督了。”
豐神俊逸、仙風道骨的皇帝走到桌邊,前一刻還在深宮“咆哮”的他,此時連“朕”都不再自稱,而是改成不常用的“我”。
“老總督,賞個臉?”
明皇笑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