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廚房傳來聲響,是陶瓷碎裂的雜音。
齊明坐在餐廳,緊盯妻子忙碌的背影,兩人均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午後的陽光填滿小家的客廳,在孩子的笑聲裏顯得格外寧靜。
大人是憂愁的,大人們總是憂愁的,孩子聽不懂、看不出,他正開心地在客廳打遊戲。
爸爸說,從今天起不用再去學校。
是啊,上學有什麼好的?不如在家打遊戲,還是當著父母麵打遊戲。
媽媽說,從下午起將要去旅行。
好啊,旅行可太棒了!真想一輩子不回家,就在外麵旅行瘋玩。
行李已收好。
“小心劃破手,一會我來打掃吧。”齊明開口,“過來我們……說說話?”
“好。”
妻子的聲音格外平靜,平靜地不像是剛打碎一隻碗,她擦幹淨手,脫下圍裙,站在水池前好一會才回過頭。
“要說些什麼?”
她有些無力地坐在椅子上。
“我……”
齊明張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左手伸進口袋,掏出一支溫熱的錦盒。
“什麼?”妻子問。
“禮物。”他說。
“什麼時候買的?”
“就剛剛,你回來前。”
妻子拿起木盒,摩挲著正麵緞錦,問:“是什麼東西?”
她已經大致猜出,卻不願意去相信。
“打開看看?”
齊明的手在桌下來回揉搓著,緊張的像是與她初見,手心全是汗。
“好。”
妻子打開木盒。
黃金折斷一縷暖陽,拋灑向主人。流彩的霞光下,藍田美玉如煙縈繞。一支金鑲玉簪躺在華美錦緞上,見證此刻此時。
“你上次看中的。”
齊明開口,語速極慢:“我本想等你生日,用獎金買下,但是……來不及了。”
“幫我帶上吧。”妻子說。
“好。”
齊明起身,站到她身後。
放下妻子的長發,用手一點點梳理,拿起金鑲玉簪笨拙盤繞著青絲。
丈夫的手在不停顫抖,幾次都是差一點。
“慢慢來。”
“一定會成功的。”
妻子鼓勵著,一語雙關的鼓勵。
“是。”
“一定。”
齊明壓抑的平靜語氣逐漸放鬆,雙手慢慢停止顫抖,重新梳理長發,舉著玉簪一次成功。
“怎麼樣?”
妻子沒有去照鏡子,而是轉身對著丈夫,丈夫就是自己最好的鏡子。她開心極了,像是第一次收到禮物的少女。
“好看嗎?”她問。
“好看。”
齊明點頭,滿眼微笑,剛準備抱抱妻子。
這該死的門被人敲響。
“哢——”
他打開門,總督府親衛立正敬禮:“長官!時間到了。”
妻子出現在身後,似在懇求,說:“三分鍾,三分鍾就好,行嗎?”
“當然。夫人。”
總督府親衛關上家門。
“我走了——”
妻子抱住丈夫,她終究還是沒忍住,落了眼淚,聲音裏滿是哭腔:“你要好好的,相信我們很快就會回來,很快就能團圓。”
“會的!”
齊明閉上雙眼,任由情緒泄洪:“一定!”
客廳裏的遊戲聲戛然而止,孩子坐在地毯上,不再遊戲。
他想不明白,明明是要出去玩,為什麼爸爸媽媽卻哭的如此傷心。
“爸爸?”
“媽媽?”
他懵懂地走過去,什麼也不知道,卻跟著落下淚。
父母擦去眼角的淚。
媽媽蹲下身子,安慰著孩子:“怎麼哭了呀,一會出去玩,難道不開心嗎?”
“開心——”
孩子舉起雙手,努力地想表現喜悅,但眼淚真實的從不騙人。
“哢。”
齊明打開門,將行李交到總督府親衛手中,在沉默的呆滯中,目送家人離開,前往一個風景秀美、沒有危險的“世外桃源”。
太陽一點點西沉,他渾渾噩噩地坐倒在椅子上,像行屍走肉般又站起,去廚房打掃幹淨地上的碎片。
他一點點挪步,走進妻子的衣帽間。
鏡中齊明穿好執法官的製服,伸出右手去觸碰對麵肩膀上的太陽金鈕,帽簷下蒼老的雙瞳一點點年輕,一點點堅毅。
一點點凶戾!
……
……
同樣的一顆太陽金鈕。
南子彬趴在母校實驗室外的欄杆上,他同樣目光呆滯,空洞地凝視著前方枯敗的樹木,寒風一吹,殘存的枝葉搖搖晃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