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女搬來木椅,放在深秋的庭院中。晚楓在身後層層疊疊染紅天空,眼前粉白的櫻花仿若輕雨飄落。
皇居花園中每一株植都受到橘桜雪的祝福,歲月從不敗它們。
可再美的景觀,也有走向盡頭的那天。
“挖!”
皇居女官一聲令下,鐵鋤頭沾滿泥土,一下一下地砸在櫻花樹的根部。隨風漫舞的櫻花,開始大麵積脫落,粉白中混合著序列的金光。
“繼續!”
伊勢宮內親王的聲音傳來,更加霸道的力量摧毀祝福的金光。
在仕女的簇擁下,她緩步走進楓葉紅霞中。
剛才在禦書房還是一身金紅宮裝,此刻已經換成素白淡雅的霓裳衣裙,這位皇居最高掌權者撩動裙擺,端坐在庭院中央的木椅上。
粉白花瓣飄零滿地,花樹一株株散落倒塌。風景絕美的花園,轉眼變得一片狼藉,一具具半腐爛的女屍從地底深處挖出。
屍體腐爛獨有的惡臭彌漫在風中,仕女們無不屏氣後退,不少人拿出絲巾手帕捂住口鼻,生怕沾染到死亡的汙穢。
女官站在深坑邊,一具具清點著。
“36、37、38……39……”
看著深坑中最後挖出來的東西,她的目光驚顫縮動,急忙轉身彙報說:“陛下,一共是39具屍體,比之前少了一具。”
“除了屍體外,我們挖出來一張……”
“蛇皮!”
侍衛從深坑中爬出,將那件不該出現之物雙手奉上。
伊勢宮內親王麵容冷淡,眼神無波無瀾,從木椅上起身,走到那張蛇皮前。
目光轉向那些女屍,在序列櫻花樹的吞噬下,她們早已變得麵目全非,難以辨認出本來身份。
除非是智慧序列君王駕臨,否則就算是親生父母來,也認不出自己的女兒。
“蛇皮……”
伊勢宮內親王再次看向蛇皮,老皇帝妃嬪的麵容一張張在腦海中閃動。順手將花園中的信息發進斬蛇小群,她撩動裙角轉身離開花園。
“亂糟糟的。”
“收拾一下吧。”
女人化成太陽金焰,消失在花園庭院。
……
……
“很驚訝嗎?”
眾妖之主注意到狐仙的驚訝,呂氏從大宮司慘白的麵龐上,看到了出乎意料的難以置信,仿佛這位金麵般若鬼不該是“他”。
她放下手中深藍色的血液,走向狐族的首領,眼眸淺笑地說:“起初我也很驚訝。他是誰?他可是蘇牧的好兄弟!一起參與過弑君之戰的生死戰友!”
“誰能想到他會是一隻般若鬼呢?”
“我既然想不到,那你自然更加想不到,隻有你我都想不到的棋子,才是這盤局中妙手的絕殺!”
呂氏勾起大宮司的下巴,輕輕撫摸著對方的臉頰。她在享受最後的勝利,肆意玩弄著失敗者的尊嚴。
“咳咳——”
大宮司剛想說話,卻因為嚴重的傷勢,開始不停地咳嗽,深藍色的鮮血染滿掌心。
“啊~”
呂氏深吸一口氣,俯下身子,眼中滿是洋洋得意,譏諷說:“當然更不會有人想到,帝國高高在上,執掌最高神權的大宮司大人會淪為妖怪們的階下囚!”
“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她起身,看向源宗義,命令說:“你拖她進去!”
東條亞姬拿走“最後的鑰匙”,金麵般若鬼聽命行事,走到大宮司身邊拽住她的衣領,粗暴地將對方拖離原地。
漆黑的山洞中,眾妖在女王的統禦下,懷著虔誠的心,一步步走上覲見朝聖的大道。
“我可以……走……”
“咳咳——”
大宮司說。
呂氏回過頭,憎惡的眼神中又帶有幾分欽佩,憎惡這支狐族對出雲國的背叛,欽佩這位大宮司鎮壓一切的絕對實力。
如果不是傳說大妖大天狗一直苟活著,雪舞千島之戰自己必敗無疑。等到對方撐到人類支援,八紘一宇很有可能會被帝國連根拔起。
“欸——”
“算了。”
“你扶著她走吧。”
呂氏收回目光,帶領妖群朝向心中神國繼續前進,她不打算繼續為難將死之狐,這最後一段路就讓對方走得體麵些吧。
金麵般若鬼停止粗暴的拖拽,扶起大宮司撐著她一同前進。
狐仙宮司轉頭,目光緊盯著身邊的金麵般若鬼,想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些許破綻,可那雙妖化的黑瞳頑固難撼。
走在前方的呂氏,注意到身後兩人的小動作,嘴角泛出笑容,收回瞥視的目光。
“我以為你會問我些什麼。”
龐大的隊伍不停前行在朝聖的路,幽暗陰冷的山洞中,響起呂氏的疑問。
“至少問問這是哪裏。”
“咳咳——”
大宮司依舊咳個不停,語氣充滿虛弱,說:“反正都是死,我不挑墓地,死在哪裏都是一個樣。你想說不用我問,你不想說問了也沒用。”
“你倒是活得通透。”呂氏說。
“幾百年了,不通透些早就瘋了,民間常說:不癡不聾不作阿家翁。”大宮司說,“其實你不說,我也能大致猜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