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監獄的一間牢房裏,囚禁著兩個人。”
“這是一個如此令人作嘔的地方,就連那無孔不入的強烈的光都要對它眨一下眼睛,那裏要說有光亮,也隻有淡得可憐的返照的光。”①
……
伊鉑斯看到這段,立即意識到,此刻坐在自己麵前的男人,是怎樣一位“巨匠”般的存在!
他的情緒立即激動起來,飛快地從自己包裏拿出紙和筆,放在桌上,雙手合十,說:“查爾斯·狄更斯先生,我非常喜歡您的作品,請求您為我簽個名。”
狄更斯先生舉著啤酒杯的手,停在半空,他打量著眼前衣著襤褸的年輕人,好奇地問:“你看過我的作品?”
混亂的貧民窟,許多人連飯都吃不飽,更別說看書,就算有錢也全用來喝酒。
“當然!先生。”
伊鉑斯,不,是蘇牧!
蘇牧現在很興奮,他已經完全從角色扮演中跳出,恢複原本的心態,說:“我看過您的《霧都孤兒》、《大衛·科波菲爾》、《艱難時世》。”
“還有《雙城記》!”
“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這是智慧的時代,這是愚蠢的時代;這是信仰堅定的時期,這是充斥懷疑的時期;這是光明的季節,這是黑暗的季節;這是充滿希望的春天,這是令人絕望的冬天。”
“我們無所不有,我們一無所有!”
……
蘇牧興奮地背誦著《雙城記》的開篇名言。
狄更斯先生眯起眼睛,笑著說:“前三部確實都是我的作品,但是《雙城記》似乎並不是我寫的,他大概是另一位作家的珍寶。”
“從你剛才朗誦的內容來看,它確實稱得上是名家大作。”
蘇牧呆住,問:“現在是哪一年?”
“1854年8月,馬上就到9月。”
“呃……”
蘇牧有些尷尬,如果沒記錯的話,《雙城記》是狄更斯先生1859年,也就是5年後的作品。
不過狄更斯先生並未計較這些,他放下酒杯,拿起筆在空白紙張上簽下自己的全名。
並寫到:如果有機會,我會寫一本名為《雙城記》的小說,彌補你的遺憾,開頭就用你剛才背誦的語句。
末了,狄更斯先生又在紙上,補上一行地址,打趣說:“如果你有新的靈感,不,是發現我新的作品,歡迎隨時和我聯係,這裏是信件地址。”
蘇牧小心翼翼地收起簽名,他知道自己無法,將狄更斯的簽名帶出幻境。但至少在幻境的這段時間裏,自己擁有過它。
這便足夠了!
“您在構思新作嗎?”
蘇牧想起自己的身份,重新扮演起伊鉑斯,好在伊鉑斯本身酷愛學習,認出作家狄更斯先生,也不是什麼令人起疑的事。
看著出現在自己麵前的名人,伊鉑斯很自然地,將狄更斯先生當做發放任務的NPC,他迫切地想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做些什麼。
很可惜,這位作家真就和自己開始討論文學,直到最後一位客人離開,也沒觸發任何相關劇情。
他不免有些沮喪。
但他也不是全然沒有收獲,再聽到伊鉑斯在這裏打工,是為了賺取大學生活費時,狄更斯先生大方地拿出,一張麵值100的白色英鎊。
1725-1945年英國流通的100元白色英鎊
這位大作家讚歎著,眼前年輕後輩的文學素養、眼界與知識水平,願意做他的“天使投資人”。
望著上麵的“不列顛尼亞女神”坐像,啤酒館老板激動到發昏,他一年都賺不到100英鎊,沒想到坐在角落中的男人,居然出手如此誇張。
蘇牧並沒有什麼感覺,他不是這個時代的人,體會不到100元的白色英鎊意味著什麼,但他清楚,伊鉑斯應該要表現出激動的心情。
狄更斯先生一眼便看出,年輕人浮誇的表演,他可是經常客串話劇的表演家,不過老藝術家並沒有挑剔晚輩的演技。
隻是輕輕說句:“先給自己置辦一身像樣點行頭,然後——”
“好好學習!”
說完,他喝光廉價啤酒,收起手稿,拿起雨傘,起身離開。
伊鉑斯目送狄更斯先生消失在,霧都冰冷的雨夜裏。街上燈光逐漸熄滅,城市慢慢沉眠在泰晤士河的懷抱中。
打掃完衛生,老板結算本周工資,他知道突然獲取100英鎊巨款後,年輕人肯定不願意,繼續留在自己的小酒吧裏。
其實,他不是沒想過,黑下這筆巨款。
但到現在自己依舊沒能認出,那位出手闊綽的先生是誰,而夥計卻與他相談甚歡,甚至拿到大人物的親筆簽名。
對於未知的恐懼,令他安分守己。
啤酒館服務員的工作,並沒有什麼技術含量,因此收入並不高,周薪15先令。老板思慮再三,最後咬咬牙,追加5先令的人情投資。
畢竟大人物都投了100英鎊,自己沒理由吝嗇錢財,如果將來伊鉑斯大學畢業混出名堂,那收益不是先令可以計算的。
20先令換算成食物,將將夠買9磅重的麵包,也就是8斤出點頭。8斤重的麵包對於蘇牧來說,不過是一頓飯的功夫,對於以前的伊鉑斯來說,同樣食不果腹。
但這就是維多利亞時代底層人民生活的現狀,停止工作便意味饑餓,失去工作等同於死亡。
伊鉑斯穿上破舊的大衣,背上包撐起雨傘,鑽進冰冷的雨幕中。
……
……
①摘自狄更斯《小杜麗》,1855年12月開始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