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又是月圓之日。
心情大好的蘇牧,像隻滿載而歸的小狗,驕傲地揚起小腦袋。蹬著心愛的新車,哼著輕快的歌曲,沿著回家的寬敞大道,幾步一搖晃。
正在腦海中設計小窩的他,完全沒留意到夜幕之上,那輪幻化的蒼白圓月。
五月江州的夜晚,正是最舒爽的時節,風吹在臉上,就像姑娘的絲綢手帕,花香四溢、溫柔貼心,氣溫不高高低剛剛好。
一陣熱風刮來,炎熱的觸感讓蘇牧,立即聯想到炎炎夏日。不過他沒在意,隻是一陣風而已,歸家大道上的溫度越來越高,汗水從臉頰滑落,滴在自行車上。
“好熱,江州最近都是什麼鬼天氣?”
蘇牧依舊沒有察覺到異常,因為江州的春、秋兩季,總是反複無常,就像戀愛中的女孩,時而哭泣、時而大笑,哭哭笑笑、酸甜交織。
江州明明中午還熱得像盛夏,晚上又冷得像深冬。明明昨天在穿外套,今天又不得不換上短袖。
飄零的細雨落下,蘇牧臉色一變,立即加快蹬自行車的步伐,再這樣搖搖晃晃地閑逛下去,一準又成落湯雞!
炎熱的路麵灼燒著空氣,飄零細雨剛一落在路麵上,便化作白色蒸汽。
“怎麼會這麼熱?”
“轟隆——”
閃電劃過天空,雷暴在耳畔響起,蘇牧一抬頭,豆大的雨點密密麻麻地砸在臉上,他麵無表情地擦去臉上雨珠。
對於這種半路回家,突遭大雨的事,他已經麻木,況且今天心情好,就不計較了。
趕緊回家吧!
蘇牧加快速度,穿梭在磅礴大雨中,心裏隻剩“回家”的念頭。
灼熱的大地熾烤雨水,伴隨“次次——”的聲音,大量白色水霧從路麵升起,擋住前進的視線。路燈微弱的光中,前方白茫茫一片。
蘇牧硬著頭皮,鑽入水霧中。雨勢逐漸減小,天空開始飄起淅淅瀝瀝的雨,雨中夾雜著春天微冷的寒意。
自行車穿梭在水霧澤國中,頗有點“氣蒸雲夢澤”的意境。
蘇牧已經全然沒有剛才,雨中漫步的閑情雅致,冰冷的雨落在他的臉上,凝聚成一朵白色的雪花。
好冷!
剛才熱得有多想脫衣服,現在就冷得有多想穿棉襖,蠟白的小臉被凍的直哆嗦,嘴唇止不住地顫抖,金屬的車架上,一朵朵冰花緩緩綻放。
蘇牧即使神經再大條,也意識自己走錯路,一頭闖入凡血禁入的死亡領域。
“虞?”
“你在不在。”
他下意識地開始呼喚,這種時候,也隻有「虞」才能救自己一把。
『我在。』
最期待的聲音,如希望中那般,及時在腦海中響起。
“這條路,我都走過無數遍了,今天怎麼這麼奇怪,難道是有繼血種在野外打起來了?”蘇牧說出自己的猜測。
『不是這條路。』
“什麼意思?”
『這不是你回家的路,你走錯了。』
“不可能,這條路我走過很多遍,就算閉著眼睛,也能騎回去。”蘇牧十分自信。
『沒什麼不可能的,因為,我誤導了你的方向,讓你走進這片生命禁區。』
「虞」也不慣著,一盆冰水,直接澆在他的頭頂。
“……”
“朋友!你要殺了我嗎?”蘇牧既傷心又委屈。
『哈哈,怎麼可能呢?』「虞」笑著,『我們可是永遠的好朋友啊!』
『但是——』
“但是什麼?”
「虞」出現在蘇牧視網膜上,俏皮地眨眨眼,說:『小心車!』
車?
花白的水霧中,忽然亮起大燈,蘇牧隻聽見一聲尖銳的刹車聲,自己連人帶車,新車,齊齊劃出完美拋物線,重重摔在馬路上。
“砰!”
新車砸在他的麵前,鋼鐵車架地寒冰的侵蝕下,脆弱無比,直接摔成一塊塊無法拚接的碎片。車後的戰利品,鐵鍋、石棉瓦全部報廢。
隻剩下一張殘破不堪的沙發皮革。
“不!——”
蘇牧痛的撕心裂肺,眼淚不爭氣地,一下子流下來,如大壩開閘泄洪般洶湧,“我的車,我的新車——”
“嗚嗚嗚,為什麼總是和我的車,過不去啊——”
他憤怒地捶打著路麵的冰,一拳一拳,將堅硬的寒冰砸出成粉末。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蘇牧爬起身,一步步走向迷霧中,撞在路邊的小轎車,“我倒要看看,這次又是誰?”
“我就不信了,還能又是執法官?”
蘇牧走到黑色汽車旁,一腳將車從欄杆邊踹出,走到主駕,撕下車門,伸手去抓裏麵的西裝司機。
打人先打臉,看人先看肩。
很好,沒有肩章,不是執法廳的人!車是奔馳S,一看就不是公用車。
沒了顧忌的蘇牧,將人從主駕抓出,車廂內一條墨綠色的“毒蛇”竄出,從陰影中發動偷襲。
“什麼玩意?”
他眼疾手快,直接抓住那條“毒蛇”,借著昏暗的路燈,發現手中墨綠色的東西,不是“毒蛇”,而是一條會動的植物藤蔓。
主駕上的司機,被墨綠色的植物藤蔓吞噬,粗壯的枝杈洞穿一個又一個的血窟窿,猩紅的鮮血汩汩流出。
蘇牧抬起頭,看到燈光下,一團蠕動的藤蔓,仿佛寄生蟲般死死纏繞著司機。
藤蔓發起進攻,他左手直接捏碎突襲來的枝杈,沒有絲毫畏懼地伸手抓住“寄生蟲”,將它從司機身上扯下來,扔在路邊,失去活力。
“喂,你……”
蘇牧認得自己手中的司機,他一腳將奔馳S踹正,車頭的車牌無比眼熟。
司機睜開血色雙眼,像是看見了希望,忍著劇痛,用盡最後的力氣說:“蘇……先生……請……救……”
話未說完,便永遠失去生命。
“他又死了。”蘇牧說。
「虞」糾正說:『不,這一次,他是真的死了。』
蘇牧將司機的屍體,平放在路麵上,幫他閉上雙眼,說:“所以,這就是我讓我來的目的嗎?”
他輕車熟路地從主駕旁,取出司機的橫刀。
『是!』
「虞」的聲音空靈神化,說:『以吾之法眼,借汝鎮殺八方。』
一張金色的網格狀地圖,出現在蘇牧的視網膜上。他拔出唐橫刀,以最快的速度衝向夏沫。
白霧之後,一片雜亂、肮髒的貧民窟,出現在視野中,這裏是江州的城東,大量化工、冶煉工廠集中的區域。
天空飄落的細雨,蘊藏的不是江南水鄉的婉約,而是充滿汙染的腐蝕。路邊水溝,流淌著五顏六色的廢水。土地無法種出一粒糧食,連叢生的雜草都含著微毒。
貧窮滋生混亂,混亂則是罪惡的最佳藏身處。這裏原住民,病的病,死的死,剩下的青壯勞動力早就搬走。
蘇牧不明白,夏沫這樣的大小姐,為什麼半夜跑到這種,人跡罕至的荒郊野嶺。這裏是連流浪漢,都無法生存的區域,是文明的死角,真正的生命禁區。
前方貧民窟,此時已經被蒼茫白雪覆蓋,一根根巨大的冰淩,刺穿土牆,雜亂地生長在大地上。墨綠色的藤蔓,蔓延的四處都是,緊緊纏繞著冰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