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有議論說,如今的官有的是花錢買的,什麼官,有什麼價碼,說得有鼻子有眼,好像不信都不成。
第二天正好是個星期六,秦君不到六點鍾就起來了。他洗漱完畢後,穿了身運動服,戴了副墨鏡,一下改變了領導幹部的形象。他跑出了家門,就像一個晨練的人跑在了大街上,實際他是要去找焦寶賢。
焦寶賢在給秦君的信上,隻說了他的姓名,說了他是個出租車司機,沒有告訴聯係的方式,連他的車號也沒有說,這便給秦君增添了尋找的麻煩。當然,他要是給出租車公司打個電話,問題會很快得到解決。可秦君不願意那樣做,他怕一打電話,那裏的領導知道了,就會有很多人來幹擾他,他的目的就難以達到了。
秦君跑了一段,見有輛出租車開過來,便招了招手,上了出租。出租車司機是個20多歲的年輕人,秦君一上車他就問去哪兒?秦君上出租的目的就想跟出租車司機打聽焦寶賢,所以他說,先走吧,隨便地走。司機有點奇怪地看看他,把車開動了。
秦君有些抱歉地對司機說:“我跑累了,就是想坐會兒車散散心。”
司機聽他這樣說,也就高興了,說:“那我拉您往新區那兒去吧,那兒現在建設得可好了。”
秦君心想,那地方他不知去過多少回了,但不願掃了司機的興,隻說好,車就朝那個方向飛速而去了。在行進的過程中,秦君便和司機攀談起來,問他認識不認識一個叫焦寶賢的出租車司機。年輕司機說他幹這一行才一年多,並不認識那個叫焦寶賢的司機。這讓秦君有些失望,所以還沒有到新區,他不由自主地叫了一聲停車。
司機聽說他要下車,有些失望。
秦君給了司機50元錢,堅意不讓其找。他知道50元錢夠拉他在新區轉一個來回,他不能讓司機吃虧的。
幾經周折,秦君終於打聽到了焦寶賢的聯係電話。電話打過去不一會兒,焦寶賢就開著車趕來了。一見秦書記,焦寶賢異常地激動。
秦君緊緊握住焦寶賢的一雙手,上下打量著他說:“焦師傅,我們總算又見麵了。那天你給我的信太匆忙,等我找你的時候,你已經不見了,根本沒有記住你的樣子,要不是今天約好在這裏見麵,平時如果在街上看見你,我也是不認得的呀!”
焦寶賢也打量著秦君說:“我平時都在電視上見您,您今天這打扮,我要在街上看見,也是不敢認的呀。秦書記,我太感謝您還記得我!”
秦君連說:“不不,你說得不對,要說感謝,是我應該感謝你。感謝你有那麼高的社會責任感,感謝你對我的信任,感謝你寫了那麼長的信,又親自送到我的手裏啊!”
焦寶賢有些不好意思地說:“秦書記,那天,我太莽撞了,我真不該……”
秦君攔住他的話說:“不不,你做得並沒有錯。你是怕寄給我或送到市委,信到不了我的手裏,這種可能是存在的,所以你不得不采取那樣的辦法,實在難為你了,焦師傅。”
焦寶賢非常感激書記能這樣理解自己,他的眼睛裏出現了淚花。
秦君看到焦寶賢如此感動的樣子,很覺得慚愧。他想,平時自己自以為很深入基層和群眾,現在看來並非如此,焦師傅為給他送一封信,還得采取在街上攔車的辦法,說明他離群眾還很遠,大家要見他還是很困難的。由此他想到,應該建立一個機製,讓全市的市民需要找他時都能找到他才好。
他們到了車上。車開到一個僻靜的地方停下來,兩個人便在車上交談了起來。
秦君讓焦寶賢認真回憶和詳細講述一下兩年前遇到田忠信和不久前遇到那個自稱王姓南方商人的情況。
焦寶賢對這些事不知回想過多少遍了,但他聽了秦書記的話,還是很認真地又想了一想。因為他知道,秦書記是專門來找他調查了解的,如果他說的情況稍有差錯,就會有嚴重的後果。他說得很慢,是一邊認真地想,一邊盡可能用恰當的語言來表達。
他告訴秦君,兩年多以前發生的事情,他至今記憶猶新。說當時他遇到田忠信是晚上九點多鍾,當時田忠信正走在前往市區的路上,手裏提著個大包兒,走得很快,似乎沒有意識要搭車。當時他想,這人為什麼不乘車呢?從此地往前去,有幾十裏的曠野地帶,就是到最近處落腳,也應當乘車的,況且又是晚上。如果是想省錢,應該在南郊那裏搭乘公交車,為什麼連公交車也不搭,這樣徒步走呢?是不是身上沒有錢?一想到可能沒有錢,他便有了盡義務的想法。在幾十年跑出租的過程中,他拉過不少沒有錢的人,所以,他把已經開過去的車,又倒回到田忠信跟前,開了車門,問其是否搭車。田忠信當時愣了一下,隨即就上車了。
“你是說他當時愣了一下?那你感到他這一愣,說明什麼呢?”秦君問焦寶賢。
焦寶賢說,當時給他的感覺,田忠信不是沒有錢,好像因為想什麼事,把需要乘車,把要往哪兒去,都忘了一樣,經他一問才清醒過來,所以愣了一下就上車了。
秦君想象著當時的情景,判斷著焦寶賢的分析,又問他是不是由此就產生了對田忠信的懷疑?
焦寶賢說還不是,當時他想也許這人有什麼特急的事,急得把要搭車都忘了。他說引起他懷疑的是上車以後,他隻說去市內,不說去的具體地方,特別是他的手一直緊緊地抓著那個大包兒,讓他感到很不正常。
“當時你懷疑他那包裏裝的會是什麼呢?”
“我懷疑包裏邊裝的是毒品,或者是毒品已經出售,裝的是錢。”
“到了市內以後,在你再次問他去哪裏的時候,他才說了去東方賓館對嗎?”
“是啊,當時東方賓館已經過了,我想他一定很緊張,所以連地方都認不出來了,這就讓我更加懷疑了。”
“因此你把他拉到東方賓館以後,就報告了公安局?”
“我在那裏盯了一會兒之後才報告的。”
“公安局查了沒有?查的結果如何?給你說過嗎?”
“我是過了兩天去問的,他們說沒有發現什麼問題。”
秦君一連問了焦師傅這麼幾個問題以後,在心裏想,焦師傅實在是個細心認真的人民衛士,不管田忠信有沒有問題,焦師傅的精神都是值得稱讚的。而且他認為,焦師傅的懷疑是有一定道理的。他讓焦寶賢繼續往下說。
焦寶賢告訴秦君,如果不是忠信實業公司舉行重新掛牌儀式,使他又一次見到田忠信的話,他幾乎就把這事忘到一邊去了。因為公安局都說沒有發現什麼問題,他為什麼還要懷疑呢?可忠信實業公司舉行重新掛牌儀式那一天,他在那公司的大門前一眼就認出了他。那天他才知道這人叫田忠信。
秦君插言問他:“這個你能肯定嗎?田忠信確實就是你拉過的那個人嗎?”
焦寶賢十分肯定地說:“秦書記,這個我完全能夠肯定。我知道這個問題最重要,這個要肯定不了,其他就無從談起了。雖然那天是夜裏,可因為我對他有懷疑,我把他看得很真切,他的五官形象,包括他那不高的個頭、走路的姿勢等,都印在我的腦子裏了,我百分之百地可以肯定,田忠信就是我那天晚上在南郊拉過的那個人。秦書記您知道嗎,我在忠信實業公司門前看到他以後,感到非常地吃驚。我想,那天他住到東方賓館,說明他不是本市人,是外來的。如果是本市人,為什麼要住賓館呢?就是不回家,也應住到自己公司裏去呀。後來我一打聽,他就是本市的,他的忠信實業公司早就有了,隻是很小,據說還曾被人騙過。為什麼他那天要住賓館?為什麼一下子發了?搞那麼大的重新掛牌儀式,這能讓人不懷疑嗎?”
秦君問他這一次有沒有報告公安局?
焦寶賢說他沒有,他想了解得仔細一些再說,但是後來他有了顧慮。他發現許多領導光顧忠信實業公司,包括秦書記都去了那裏,報紙和電視大力地宣傳田忠信的事跡,把他樹為民營企業家的榜樣,要大家學習,這曾動搖過他的懷疑。他曾經想,或許自己的懷疑是多餘的,是神經有點過敏了,如果田忠信有問題,那麼多的領導會發現不了嗎?秦書記也會發現不了嗎?他還能比領導比秦書記都高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