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3 / 3)

不過,那天晚上下班以後,包容還是偷偷溜到市委大院裏去了。他發現秦君辦公室裏黑著,袁力辦公室裏亮著,便來到袁力辦公室門前,輕輕地敲了敲門。

袁力遭了秦君的冷落,心裏正不高興呢。自早晨秦君到機關公布了蘋果箱事件以後,袁力就想跟秦君說話,問個明白。但秦君一直黑著臉,沒有給袁力說話的機會。

秦君之所以這樣,是對袁力有怨恨。秦君想,要不是袁力你,我怎麼會有這一係列的事情發生呢?開始到忠信實業公司去視察,是你建議的;說田忠信跟陳東是好朋友,也是你傳的話;後來說陳東想承攬舊城改造工程,還是袁力你給我說的。

秦君覺得是袁力把他拖引到現在這樣尷尬而無奈的境地的,所以他憋著一肚子氣。隻是覺得袁力的出發點是為他好,而自己又是領導,出了錯,不能怨袁力,所以幾次想訓斥袁力都忍住了。然而,心中的不悅畢竟難以克製,使他每次見到袁力時都不由得沉下臉來,讓袁力感到很大的壓力。

袁力因為這個連晚飯都沒有吃,這時聽到有人敲門,還以為是秦君要找他談話,結果開門一看是包容。

“包局長,是您啊。”

“袁秘書,你一個人悶在屋裏這是在幹什麼?”包容打量著他問。

“我沒有事。包局長您有事嗎?”

包容看出,袁力心事很重,有些鬱悶,說:“我沒有事,就是過來看看你。你怎麼了?好像不痛快似的?”

袁力勉強地笑一下說:“沒,沒有。我是正在考慮些問題。”

“你在考慮什麼呀?”包容問出這話以後覺得不妥,趕緊又說,“對不起,我怎麼可以問你這個呢,袁秘書考慮的肯定都是大事情。我打擾你了是吧?”

“沒有沒有,包局長請坐。”

包容說是不可以問,心裏還是想問個明白。他坐下之後,換了個問的方式說:“我在工地上聽到了秦書記的舉動,吃完晚飯沒有事,就想過來看看,袁秘書該不是聽到外邊有什麼議論,心裏不痛快吧?”

袁力一整天都在機關裏,還不知道外邊有啥議論,聽了包容這話,立刻問他:“外邊都有什麼議論?您都聽到了些什麼?”

包容說:“哎,聽那些議論有什麼用,有說秦書記不可能不知道是誰送的,有說一定跟舊城改造工程的招標有關,有的還說不可能就送那麼一點,等等。反正全市有幾百萬張嘴,說什麼誰也堵不住,但我是絕對相信秦書記的。”

袁力根本不知道包容所說的絕對相信秦書記是怎樣的含意,隻說:“是,凡是真正了解秦書記的人,都不可能懷疑他。但那些議論,對秦書記畢竟不好啊!或許是秦書記已經預料到這種情況,才那樣不高興的。”

“秦書記不高興?真的嗎?”包容急切地問。

袁力點點頭,深深地歎了口氣。

這叫包容不得不想,難道秦書記在做這件事情之前,沒有考慮到會有哪些議論嗎?難道這是秦書記的一個失策嗎?那麼接下來該怎麼辦呢?他這樣想著,問袁力:“那,那怎麼辦呢?我,我能做些什麼嗎?”

袁力看看他,搖了搖頭,心想,秦書記不高興,是因為我,你包容能幫了什麼忙呢?

蘋果箱裏10萬元的事,秦書記認定是田忠信幹的,可他問田忠信,田忠信就是不承認。他覺得田忠信說得也對,他田忠信沒有必要那麼做的。他知道,秦書記生他的氣,不光是因為這個,還因以前的一係列事。這些事他是沒法給包容說的,他見包容依然懇切地看著他,隻好說:“不用。真的不用。隻要您相信秦書記就夠了。”

包容似乎是完全理解了袁力的話,他深深地點點頭說:“我知道,我怎麼會不相信秦書記呢?我會永遠地相信秦書記的。秦書記要我一定要加強舊城改造的監管工作,絕對保證工程的質量,我自開工的那一天起,就一直盯在工地上,我不會讓秦書記的願望落空的。請你告訴秦書記,叫他一百個放心。至於外邊的那些議論,叫他不要太往心上放,我們也是會批駁,會往正確的方麵引導的。”

袁力覺得包容的話倒也說得不錯。作為深知內情的他,自然更加理解秦君狠抓工程質量的用意所在。對於外邊的無端猜測和議論,那自然是要批駁、是要引導的,隻有如此,才能減輕秦書記的負擔。

所以他不無讚賞地說:“包局長做得很對,說得也很好。舊城改造的工程,必須保證質量,否則就違背了秦書記的好意和初衷。這方麵有包局長盯在那裏把關,秦書記一定會放心的,我以後會及時向秦書記報告這方麵的情況的。您說得對蘋果箱事件所引起的不正確的議論,要批駁、要引導,也完全正確。我們所有的幹部都應當像您一樣,相信秦書記,批駁不正確的議論,引導大家往正確方麵想,那才是對秦書記最大的支持啊!”

包容得了袁力的表揚,十分高興,說:“袁秘書說得對極了,隻要所有的幹部有正確的認識,那些亂七八糟的議論就會很快壓下去的。這方麵秦書記要是不便給幹部們講,袁秘書應當設法叫別的領導給幹部們講一講,那樣情況保證會很快好轉的。”

袁力覺得包容的這個建議不錯。

包容見袁力肯定了他的建議,心裏更加高興。他覺得自己和袁秘書都是秦君的貼心人,用異常親熱的口氣對袁力說:“這個時候,我們一定要多為秦書記著想,要充分發揮我們各自的作用。袁秘書你忙你的,我這就去做我應該做、能夠做的事。”

袁力正想一個人好好地想一想,聽包容這樣說,就起身送客了。

躺在病床上的廖雲是聽到消息比較晚的人之一,他也是三個受賄人當中唯一真正相信秦君的人。在聽到消息以後,廖雲就斷定,田忠信給他行賄時所說的秦書記如何,秦書記特別關照他的話,完全是一派胡言。由此他也斷定,往秦書記家裏送那10萬元的人,肯定也是田忠信。田忠信知道秦書記一向清廉,怕行賄難以得逞,就用這樣的辦法試探秦書記,把屎盆子硬往秦書記的頭上扣,而秦書記到底沒有上田忠信的當。

廖雲既感動於秦書記的舉動,又十分痛苦。他想,他要在那一天把那100萬元的銀行卡交上去,田忠信的陰謀就會立刻曝光,舊城改造的工程也不會落在他的手裏,秦書記也不會這樣叫人猜疑和議論。都怨他那不爭氣的小兒子幹擾了他,他被氣病住院以後,那個孽種至今都沒有來看過他,不知那孽種去了什麼地方,那錢被糟蹋了沒有。如今一邊是正義,一邊是自己的不知去向的親生兒子,他又躺在病床上行動不了,他該怎麼辦才好啊?

已經是晚上11點多了,秦君還坐在家中的書房裏,想著那些讓他後悔和憋氣的事。這時袁力打進來電話,說他就在樓下,想見秦書記,想聽秦書記的批評,還想給秦書記提個建議。

秦君能想象袁力在這一天裏所承受的思想壓力,他也能猜出袁力要提什麼建議。他不想在這個時候批評袁力,因為他覺得這一切其實都不怪袁力,袁力是出於一片好心,是自己的思想出了毛病,才造成讓他十分被動的局麵的。現在的問題,不是采納什麼建議,采取什麼措施製止人們的猜測和議論,而是必須從根上弄清楚,給大家一個實實在在的交代。

他想,是他惹下的麻煩,他一定要親自動手來糾正,所以他對袁力說:“這麼晚了,你快回去睡覺吧。我沒有什麼要批評你的,你千萬不要有什麼壓力。至於建議,我看就不用了,你現在好好的比什麼都好。你明白我的話嗎?放心吧,我很好,我知道該怎麼做。你快回去睡,我也該睡了。”

袁力還想說話,聽見那邊已經把電話掛上了。他抬起頭來看著那個亮燈的窗戶,弄不清秦書記是在安慰他,還是秦書記真有了什麼擺脫困境的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