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啊!但凡心裏裝著點事,躺在床上就會不自覺地翻來覆去,好久睡不著,可一旦是睡著了,又輕易醒不來。
趙坊鳴就這麼,先是輾轉反側,後來則是睡了個昏天黑地,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來,還不是自然醒,而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
按下接聽鍵,手機中立即傳出了一道極為興奮的聲音:“老三,在幹什麼呢?恭喜你又當叔叔了!”
“啊?”
打電話的是趙坊鳴的大哥趙坊響,趙坊鳴沒有轉過彎來,聽得莫名其妙,詫異間,便不自覺地提高了嗓門問了一嘴:“你老來得子啦?”
趙坊響也是聽得一愣,隨即在電話裏笑罵起來:“老你個頭啊!你是不是上班上昏了頭?你嫂子生了個女兒,六斤三兩,哭的那個聲音大得哦,嘿嘿嘿嘿。滿月的時候回來喝酒,到時候我給你打電話。”
“哦哦哦!”趙坊鳴沒等趙坊響說完就反應了過來,現在是2002年,他大哥也才二十七歲,於是趕忙嚷嚷了起來,“恭喜!恭喜啊!你這是終於湊成了一個好了。幾點鍾生的?像你還是像嫂子?”
“十一點四十五,像我多一些,大眼睛。我說,你也要抓緊一點,別落後太多。現在和小莫怎麼樣了?打算什麼時候結婚?老頭子可是還給你攢著兩萬塊錢呢。你要是再拖下去,不說人怎麼樣,錢恐怕是要貶值了。”趙坊響越說越興奮,越說跑得越偏。
趙坊鳴卻是從這些不著邊際的話語中,感受到了那份濃濃的親情。
另一個時空裏,盡管趙坊鳴在事業上一直沒有什麼起色,愛情上更是一塌糊塗,妥妥一個人生失敗者。
但,他的父母家人一直沒有放棄他,始終真心實意地關心著他,為他付出。
特別是趙坊鳴的母親,隻要一到過年過節的時候,就張羅著給他四處相親。
二十年,趙坊鳴都“相”煩了,但他母親卻一直在堅持,七十多歲仍未放棄,隻想給自己的兒子找個知冷知熱的貼心人。
當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像爹好!女孩子像爹有福氣,就是醜一些,哈哈哈哈!”想到家人,趙坊鳴笑著笑著,眼睛就突然變得有些濕潤,接著連聲音都變得哽咽起來:“啊!那個,我……我們……挺好的。等有空了就回去看你們,看看小侄女。”
盡管趙坊鳴在極力掩飾,但趙坊響還是聽出了一些不對勁,便關切地問道:“老三,你沒事吧?”
“沒事,我能有什麼事?啊!隊裏有人喊我,我先掛了啊!你幫我給爸媽帶個好。”盡管趙坊鳴知道自己扯得很生硬,但他還是不敢多說下去,他怕自己會忍不住哭出來。
哭,並不能證明趙坊鳴有多脆弱,實在是二十多年的情感累積有些沉重,讓他無法自已。
悶了一會兒,趙坊鳴還是含著淚起床,洗漱去了。
畢竟是老鳥,穩得一批,趙坊鳴洗把臉的功夫,就將剛才心頭的鄉情愁緒放到了一邊。關鍵是五髒廟又在鬧情緒,得去好好填一填,於是涼鞋一踩就下了樓。
“趙大警官!”
剛一出公安宿舍的院門,趙坊鳴就聽見一道清脆的聲音在喊他,左右看了一下沒人,回過身,才發現不遠處站著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孩,笑意嫣然的看著他。
“白……白主任?你怎麼在這?”
趙坊鳴一時間又沒有轉過彎來,仍隻記得這位名叫白靜玉的女孩在市YC公司辦公室當副主任,卻忘了她二十幾歲的時候一直在天封縣工作。
說起來,他們之間也隻是認識,一起吃過一頓飯,算是同學的同學,朋友的朋友,不算太熟。
客觀的說,一般情況下,不是迎麵碰上,他們都不會相互打招呼。
還沒找準時間定位的趙坊鳴,則更加意外,沒有想到白靜玉會在背後主動喊自己,還笑得那麼燦爛。
什麼情況?趙坊鳴有些摸不準情況,可又深刻地知道自己實在沒什麼值得白靜玉圖的,更不會自戀到以為白靜玉會劈腿劈到自己身上來,她男人可是帥氣多金的縣委辦副主任,正科級。
趙坊鳴愣神之間,白靜玉卻是聽得噗呲一笑,隨後說道:“哎喲!在我的印象中,我們趙大警官可是不苟言笑的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來事了?把我一個小辦事員都喊做主任了。”
“白主任這是說的哪裏話?!一個主任而已,對你來說還不是遲早的事。”趙坊鳴聽白靜玉這麼一說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想的那些都是一二十年後的事情,不禁尷尬一笑,掩飾過去,趕忙又問道:“白主任怎麼大中午的轉到我們宿舍這邊來了?”
穿著一身藕白色連衣裙的白靜玉,瘦是瘦點,但身材並不幹癟,身姿搖曳間,已經緩步走上了前來,站在趙坊鳴身旁,微笑著回道:“你一口一個白主任,要是喊得我當真了,再也放不下身段,那可就麻煩大了。你得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