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桐心想你往死裏治我,要“開”我,我還會腆著個臉到你這兒討茶喝?想是這麼想,可他覺出今天王梅有些反常。不像以往那樣咄咄逼人。他在沙發上坐下,等待時機。
王梅把茶杯放在吳桐麵前,說:“我知道你會來的,再怎麼我們是老同學嗬。”
吳桐更詫異了,想王梅今天是怎麼的了?是不是知道自己要和她攤牌,才做出這種恣態的?
王梅沒像平常那樣坐回到寫字台後麵,坐在吳桐對麵的沙發上。雙手抱著茶杯眼看著他,眼光柔柔的。
吳桐被王梅看得有些不自在,低下頭喝茶。心想王梅這個人真的不簡單,懂得審時度勢,趨利避害。若不是這樣,恐怕自己早和她吵起來了。
王梅問:“茶怎麼樣呢吳桐?正宗麼?”
吳桐說:“正宗,正宗。”其實他什麼也沒品出來。
王梅順下眼,歎了口氣,說:“有言人一走茶就涼。現在是人未走茶就涼啊。”
吳桐覺得王梅今天莫名其妙。
王梅繼續引用格言名句以抒胸臆:“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嗬。”
吳桐仍不說話,以喝茶遮掩自己的迷茫。
王梅起身為吳桐茶杯裏續了水,又坐下。說:“我本來想給你打個電話,沒打是因為我料定你會來找我的。咱們畢竟是老同學,我了解你,你讓人信得過。”
好吳哥,吳桐的心聲。
王梅說下去:“我知道,你對我有理解,有意見,你本可以……可你沒有,這使我很感動,真的,很感動。”
是懷柔麼?
王梅說:“我知道自己存在問題,可以檢討,但吳桐你也有問題,問題在於你不善解人意,其實我對你……咳,事到如今還說這些幹什麼呢?”王梅黯然神傷。
“王梅……”
王梅打斷,“吳桐你不用說,你說什麼我猜得到,你要說你沒錯,但是你不懂得對和錯是相對的,是需要變通的。”
吳桐說:“我的思維簡單,隻能分出個對和錯。”
王梅長歎一聲,說:“好了,好了,不說這些了。已經沒有什麼意義。現在可以做的是在我走之前做好善後,賬該結的結,該還的還。”
走?王梅要走?吳桐如墮五裏霧中。
王梅說下去:“我很快就會離開,快呢在年前,慢呢在年後。”
王梅要走?怎麼會這樣?生病幾天沒來公司,發生這麼大的變化,是吳桐萬萬沒有想到的。王梅剛剛取而代之,怎麼……
他問:“王梅,到底是怎麼回事?”
王梅艮艮說:“叫王八咬了不撒口。”
“王八?”
“對。”
“哪個?”
“宮。”
“哦。”吳桐輕輕叫了一聲。迷霧倏然散去,那天小汪告訴他宮已歸案,他就想宮是小人,會亂咬一氣(一度還想到自己),現在方知首當其衝是王梅。他不感到吃驚,公司上下都知道宮和焦是王梅的左膀右臂。嘴臭的人說得更形象,說王梅上身和宮穿一條背心,下身和焦亮一條褲子。有幹係是一定的。
他開始為王梅耽憂,問:“事情很嚴重嗎?”
王梅現出很煩亂的樣子,站起身,走到窗前,眼望著遠處說:“牆倒眾人推。有的人恨不得你快倒,他好占窩。”
吳桐沒吱聲。
王梅轉過身看著吳桐,頗動感情地說:“吳桐,我不知道該對你說什麼,我本以為你會向我發難,可是你沒有這樣做,還……”
吳桐心裏說王梅你說差了,我今番來就是要向你發難的,可你已經這樣,我還能咋的?看來我是注定對你沒辦法。
王梅還用忿忿地口氣說:“我現在還是泰達的代總,還有權力,調你時我答應過你的條件,馬上兌現。你放心,統統兌現。”
吳桐沒想到王梅會這樣講,心裏很高興。須知他來泰達後除了空擔個“總會計師”虛名,曾講定的條件一樣也沒兌現,如房子、年薪。這對他很重要,特別是眼下。朝王梅點點頭。
王梅說:“在持股與否的問題上,因為我不會再參與泰達下一步的改製,這個決定不了。請你理解。”
王梅的推心置腹讓吳桐有所感動,他由衷說:“我能理解。”
王梅坐回到沙發上,又給吳桐續一遍水,說:“吳桐你還有什麼事情,趁我沒走提出來,能解決的一定解決。”
吳桐倒是真的想了想,一想就想到機械隊。其實他曾對王梅講過,那時王梅不認賬,現在受到王梅態度的鼓舞覺得可以對她重提,便說了這件事。
王梅沒馬上回答,思忖著,後說:“這件事說起來應該解決,但現在有些鞭長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