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十幾年前和雙櫻一起去領結婚證發生的一件事,那天他騎車去嶽母家接了雙櫻,用自行車馱著她往辦事處去,就在快到的時候從街口竄出了一隻貓,他趕緊刹車,因刹得過急車子歪倒了,他和雙櫻雙雙摔在馬路上。當時他就懵了,覺得很不吉利,雙櫻也是滿臉的惱怒,險些要打退堂鼓。爾後結婚證是領到了,可這事在兩人心中都留下一道陰影。每逢鬧“饑荒”雙櫻便以此為說詞。他雖緘口,也不免疑惑在登記前摔的這一跤是不是有著某種予示。
現在看他們的婚姻從一開始便看到今天這樣的結局。
結婚舉步維艱,而離婚卻“他媽媽”異常的順。要是讓吳桐從人生曆程中找出一件最“暢通無阻”的事,那就是和雙櫻辦離婚手續。
過程如下:
他先打電話給王梅,問她有沒有時間,她說有。他去到王梅的辦公室。王梅問他有什麼事,他說開離婚證明。他本來以為王梅會以單位領導通常的姿態主和不主離,勸誡慎重對待。卻沒有,王梅什麼也沒問,什麼也沒說,很快為他出具了“同意離婚”證明。他走出辦公大樓,正要往公交車站點去,一輛轎車從大樓門前啟動,貼著他的身邊開,從搖下的車窗探出王前進的臉。王前進問他去哪兒。他說前進你不用管。王前進說你上來我有話說。見王前進堅持他隻好上車,上去後王前進說怎麼走你指揮。接著告訴他泰達的評估已近尾聲,近日可提交資評書。吳桐不吭聲,仰頭從車窗看太陽,心想快到中午了,但願下班辦不成。王前進說我知道說這個你不感興趣,可有你感興趣的。他仍未吭聲。王前進說剛才王梅緊急召見我,提出了一個資產縮水幅度。
吳桐問多少?王前進說攔腰砍。吳桐問你答應了?王前進說對。吳桐覺得自己問得很蠢,王前進講規則,而這事的規則就是“客隨主變”的。王前進大約揣摸到他的心思,一笑說別的我就不說了,再說也是老生常談。吳桐問你說什麼是我感興趣的呢?王前進用詭秘的眼光看看他,說你要是不問我不會說,問了自另當別論。吳桐問這也是規則?王前進說對。吳桐說那你就說吧,我想知道。王前進說我告訴你,我手裏另有一份能顯示泰達真實家底的資評結果。吳桐一驚,問包括那兩筆“不可回收”款嗎?王前進說包括。吳桐說但是並不能確定。王前進說已能夠肯定,我暗地派人去兩地做了調查,情況與焦亮所說不符。南莞那家公司隻做出破產態勢,未進入程序,更未實現。和本省藥業公司合作研製的產品尚未有定論,仍在研製中。
吳桐“噢”了聲,問你去調查王梅知不知道?王前進說不知道。停停又說:泰達的問題遠不止這麼多,我們查對了泰達的不動產,發現有幾處隻存在於圖紙上,並沒有實物,包括一個倉儲,一個培訓中心分部。賬麵建築投資合計為七百餘萬元,建築不存在,證明款被另做他用,很可能落入個人腰包。吳桐驚訝問你怎麼能發現這個問題?王前進說以前在別的公司也發現類似問題,留心泰達,果然就發現了。現在企業漏洞很多,再認真一點還會發現其他五花八門的事,但也隻能適可而止。吳桐問前進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呢?王前進問你指什麼?吳桐說查泰達的問題嗬。王前進側臉看看吳桐,問:老同學你真不明白?吳桐說不明白。王前進把眼轉向前方說:到時候你就明白了。又說哪天把老畢叫成塊,咱們一起合計合計。吳桐問合計什麼?王前進說合計你呀,你能老這麼吊吊著上不夠天下不著地?吳桐不吱聲了。
快到時王前進“噢”地叫了一聲,滿臉驚喜的樣子,說吳桐今天可是太神了,咱從泰達出發到現在是一路綠燈,你要去辦什麼事嗬,注定順利。吳桐滿臉苦澀。
吳桐下了車邁著沉重的步子往辦事處走去,他看見雙櫻站在當街等他,打了照麵之後雙櫻立刻往大門裏去,吳桐趕緊呼了聲“雙櫻”,他想和她談談,再做一次努力,但雙櫻充耳不聞,徑直進了辦事處。吳桐也就不抱希望了。
進去方知已過下班時間,社區正推行“一心為民”優質服務活動,一位女幹部特意等在那裏。問起來才知道出了差錯,人家本以為是來辦結婚的,辦結婚簡單,一會兒就能辦完,辦離婚麻煩,“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婚”嘛。女幹部心裏不悅,卻也不好再說別的,於是索性把離婚當成結婚辦一切從簡。連著問了三遍“你們想好了嗎?”便不再追詰別的,為他們填寫了離婚證書。吳桐苦笑不已,想這怕是滿中國最是快刀斬亂麻的一件離婚案。王前進說的一路綠燈,換來的是這麼操蛋的一個“順”。
出了辦事處大門吳桐從後麵向急於離去的雙櫻叫了聲“萌萌媽”。這遭雙櫻有了反應,收住腳,轉身用戒備的眼光看著吳桐,吳桐走到近前站定,看著她說:我一直想和你談談,可你就是不給這個機會,現在辦了手續,我還有話要對你說,咱們一起去吃個飯吧。雙櫻賭氣說:我不趕這種時髦。吳桐明白她說的“時髦”所指,又說:那我就長話短說:你要是因為不愛我了,和我離婚,我沒什麼可說,可要是因為我的作風問題離婚,那我就告訴你,到現在為止,我沒和別的女人好過,更沒有嫖過娼,你是我唯一的女人,我說了,信不信由你。雙櫻沒什麼表情,隻把眼光在吳桐臉上停留了幾秒鍾,然後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