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房間內有著三個人,一個亡魂。亡魂低著頭,耷拉著尾巴,眯著幽綠的雙眼,緊咬著牙齒,神態起伏不定。可以看的出它萬分的痛苦,內心倍受煎熬。它在掙紮!為什麼它要掙紮?因為恩怨。世間無人不在恩怨中活著,也無人不在恩怨中掙紮著!就算是它,也不外乎如此。終於,它抬起了頭,麵上不複猙獰,隻有憂傷。這種憂傷活著的生靈不會懂的,如果他們懂,世間或許將不複殺掠。它懷念的看著熟睡中的小豬,甚至還像過去一樣用兩隻前抓扒在床沿上,試圖將頭插進被窩裏。。。。可是!。。。。它再也做不到了!。。。。朱安並不知道亡魂的淚是什麼樣,但此刻他看到黑子眼中似水一樣湧動的黑霧,他知道,那就是黑子的淚。它,在哭!哭的很傷心。他也無聲的哭了,豆大的眼淚順著他的麵龐滾滾而下,他緊嗪著嘴,都怪我!他害怕自己會說出這句話,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對!過了好久,黑子不在嚐試了,它明白,不可能了。其實它一直都明白,隻不過,它還想,還想。。。。低著頭,走到智空麵前,緩緩抬起頭看著他。智空明白它的意思,口宣佛號道:貧僧這就為你超度!他又再度緩緩地誦起了經文,房間內的虛空中隨即出現了一個漩渦,越來越大,一個黝黑的黑洞出現在黑子麵前,黑洞內飄浮著一階階台階,向下深深延伸,彎彎曲曲,起伏不定,直下深底不可見。噠,噠。。。。。黑洞中飄浮的階梯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隻知是人型,卻看不清麵貌的黑影,拾階而上。轉眼之間他便已行到了黑子麵前,黑子顫顫抖抖的抬起頭看著他。他也看著它,旋即拿出一麵鏡子,對著黑子一照,隻見鏡子隨即被黑霧籠罩,在霧消失以後便化為一卷被紅絲帶所紮住的紙卷。他將其解開,細細觀看。可願!一個陰森,嚴肅的聲音突然在房間內炸響。頓時將黑子嚇得差點跌倒,然後它顫顫抖抖點了點頭。這鬼差瞬即轉身向黑洞踏去,至始至終他都未看別人一眼,好像這屋裏沒有人一樣。黑子也隻是回頭深深的看了小豬一眼,便立刻跟了上去不敢做任何停留。待它踏入後這黑洞便好像水中的景象一樣,泛起陣陣漣漪迅即消失不見。大。。。大。。。大師!好像做了一場夢一樣的朱安,捏著冰涼的手,顫顫抖抖,哆嗦著嘴皮道:黑子走了?鬼差?帶它走了?智空微笑道:走了!朱安還是驚魂未定,問道:那是鬼差?鬼差帶走了它?智空道:是鬼差,鬼差帶走了它。哎呦!我的娘來!朱安驚呼道,我見鬼啦!我見鬼差啦!哎呦!我的娘來!我見。。。。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竟輕不可聞。慢慢的他抬起了頭,神色複雜的看著智空,苦澀道:大師,用心良苦啊!智空神色難堪,道:貧僧與你父子二人相遇,既是一場緣分,也是一場造化。還望施主諒解!朱安道:大師為何要執意收我兒為徒?為何不收別人?智空道:貧僧也不知!隻是見到他,心中便冒出了此般念頭,這或許就是緣分吧?!又期盼的看著朱安,問道:不知施主究竟意下如何?!朱安苦笑道:大師何必明知故問哪?!今見識了大師如此神通,我又如何心有不願,試問人世間哪有為人父母不是望子成龍,望女成鳳?隻是心有不舍罷了!怎隻是心有不舍!向使當初小豬身死,朱安的心痛怕不及此刻萬一。如若易子而食大概也是如此吧!朱安問道:大師打算何時帶我兒子走?現在!啥?大師莫開玩笑!朱安汕笑道。智空歎口氣,道:出家人不打誑語!貧僧與人有約相聚趙國,今天已耽誤了不少時間,是以必須要趕緊在城門未關之前出城,日夜兼程才能準時赴約。還望施主諒解!朱安還不死心,道:可不可以晚一些?我想帶兒子回家報平安,然後才分別!智空搖頭不語。朱安又道:那可不可以你辦完事後再來尋我們?智空問道:朱施主可還記得今日城門前的那位張將軍?朱安對此問雖有些疑惑,但還是老實答道:記得。智空又問道:那你可知他為何出現在這裏?不知道!朱安回答道,心有好奇便又隨口問道:大師知道?智空道:貧僧知道!,他的眼神便的甚為奇怪,有哀傷,有無可奈何,又有些迷茫,這複雜難言的情緒在他睿智的眼神中閃爍,讓人頗有些心驚,幾日前吳趙之間突然爆發戰爭,吳國被打個措不及手前線潰敗,趙國年僅二十四歲的大將王坤,一路高歌猛進一日之內連下七城,直逼雲中郡。此地異日或就將淪為戰場,又是一場生靈塗炭的浩劫。到那時你們流離失所,貧僧將到何處去尋。打仗!朱安恐懼道,大師所言是否千真萬確?此刻他已完全忘記這場對話的初衷,腦海裏全是這個震驚的消息。智空口宣佛號,點了點頭。滿心期待的朱安,徹底絕望了,他癱坐在凳子上,好半響都傻愣愣的,一動不動。大師!朱安突然跪下,俯身叩頭道,請收我兒為徒,帶走他吧!智空連忙上前攙扶,道:你這是做什麼?貧僧已有收徒之意,你又何必這般!朱安掙脫不起,道:我隻是還有一事相求,請大師成全!智空道:你有何事?起來在說也行!朱安道:請大師先答應我,要不然我就長跪不起!智空道:好!不管什麼事貧僧都答應你!這下你可以起來了吧!朱安麵上止不住的狂喜,道:謝謝大師答應!,卻依舊跪地不起,懇求道:希望大師答應,來日若我兒想還俗成家,大師必不做阻攔!說完便滿心期待的看著智空。男歡女愛實乃出家人之大忌,更別提成家啦!無怪乎朱安要跪下來請求。但是傳宗接代曆來為國人所注重,此又是人之常情!此二者矛盾天成,究竟不知智空會如何抉擇?智空笑道:可以!啥?!幸福來的太突然,讓滿心擔憂的朱安有些犯傻!智空這也同意的太幹脆了。大師,你同意了?朱安疑問道。人就是這樣,向別人有所請求時,滿心期望別人同意;但別人同意太幹脆時,便就又有所懷疑。做人難,做別人更難。智空微笑道:出家人不打誑語,貧僧同意你的要求,朱施主你且安心吧!現在你可以起來了吧?說著便上前將朱安攙扶起來,這次他沒有掙紮,雖心中還是有些不安,但他還是選擇了相信,順勢便站了起來。這時智空指著窗外,又道:已經是傍晚了,距離關閉城門還有一個時辰。這段時間朱施主可以將你兒子叫醒,相處一會兒!朱安神色黯然,低沉道:不必了,我怕他到時哭鬧,我心一軟就。。。。智空道:那貧僧該如何與他說明此事?朱安一怔,思考片刻,眼前忽然一亮,喜道:大師可有筆·墨·紙·硯?智空內心雖有所迷惑,但還是答道:有。隨即便打開自己的行囊,取出筆墨紙硯,將其遞與朱安,然後在一旁打量,看他欲行何事。朱安接過,忽然不知為何滿麵通紅,神色尷尬,但他依舊取了一張白紙,到了點茶水磨開墨,便持筆在紙上勾畫。片刻即成,隻見紙上畫著一個圓圈,裏麵密密麻麻點滿了黑點,朱安將其吹幹交與智空,解釋道:這是一個芝麻餅,我經常用這種方法安慰小兒。智空接過,聽了此言,滿懷慈悲,哀歎的宣了聲佛號。朱安的眼角微微有些濕潤,看著小豬歎了口氣。隨即便又從懷中掏出一個布包,拆開來,這裏麵正是他娘,還有他妻子唯一值錢的嫁妝。一個色澤渾濁的玉鐲和一個細小的銀釵。大師可有紅絲線?朱安問道。智空答道:有。便又從包裹內取出一個針線包,重其中取出一團紅絲線。朱安將紅線抽開,並為數股,搓為一條紅繩。又將玉鐲磕成兩半,取大的一半,兩頭各留約一寸,用紅繩緊密的纏繞至中間,打上死結,又將繩頭也打上死結。將其與銀釵一並也交與了智空,道:麻煩大師將這個斷玉鐲帶在我兒脖子上,他日我父子或許能再度重逢,也好以此相認。至於這個銀釵,若以後我兒還俗後有了中意的小姑娘,他可以將這送給人家姑娘,作為信物。還望大師務必要將此二物一定交給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