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有江湖就有爭鬥,有爭鬥就有廝殺,有廝殺,便有了生死。而奠定這一切的基礎,就是人與生俱來的,千奇百怪的各種欲望。
形形**的人兒,在以生死為賭注的江湖中刀光劍影,爾虞我詐。他們能看透江湖事,卻不能擺脫滿足自身欲望的執念,不能遁世遠離紅塵,遠離江湖。若說江湖本就是以欲望為博弈勝負論來吸引棋手,倒不如說是人自己帶著欲望,跳進了這盤紛擾複雜的棋盤中。
李青峰也是跳進這棋盤的可憐人。為了他心中那小小的野望,走了他一生最後悔的一步棋,當他看見薑浩滴血的橫刀和小葉子時他便明白,這局棋已到了終盤。
薑浩很累。連續兩天兩夜不間斷的殺戮,即便有著小九無窮無盡的生力支撐,可精神上的疲憊感卻頻頻襲來。他不知道,為何敵人能輕而易舉地找到他倆的行蹤,雖然每次遇到的敵人數量都不多,可戰鬥結束後隻有一炷香的休整時間,隨後又是下一批敵人。
而且自他入魔以來,便覺得事事都透著一絲怪異。入魔之後的他,最多隻能支撐幾個時辰,可如今入魔將近六天,頭發依舊黑得發亮。
還有他的異能,突破後消耗的精氣神實在太多,可他竟能持續使用,感覺不到任何消耗。
薑浩看著癱倒在地的李青峰,仿佛看到了兩天裏所有被他殺死的下唐人。同一種眼神,同一種表情。恐懼、絕望、解脫……
薑浩想不通,若是敵人怕他,為何不逃走,卻頻頻上山送死?
方圓三十丈內的積雪參差不齊,或高或矮。不過相同的是,下麵掩埋的都是下唐人的屍體,少說也有一百來具。肆虐的大雪將一地的血色覆蓋,但有些屍體的四肢和頭部還露在雪麵上。
即將解脫的李青峰,釋然地環顧四周。他明白,這裏就是下唐國上將軍的歸屬之地。
“少年,能否告訴我,”李青峰打量薑浩的目光隻有欣賞與佩服:“你做這一切,是因為,是因為下唐和大秦之間的百年血仇麼?”
“抱歉,”薑浩看著李青峰微微搖頭:“我隻有十四歲,從軍也隻有四年。”
“那是為何?”李青峰回想之前薑浩的一切,忽然脫口道:“是為了給那些士卒報仇?但這值得你入魔?你可要知道,入魔之後即便僥幸不死,武道修為也會終生停滯不前。你倒也看得開啊!”
“你不也看得開麼,否則怎會死到臨頭,還這般閑情逸致地與我說話。”
“嗬嗬,少年,再怎麼說我李青峰也是一國上將軍,這點你也知曉。”李青峰搖頭笑道:“怎會連這點事都看不透。倒是你,天下少有的才俊,入魔可惜了……”
“我雖不能視錢財如糞土,但視死如歸倒也能辦到。”薑浩說道:“而且,我即便是死,在九泉下也能問心無愧地麵對兄弟,你呢?”
李青峰默然。這一次三百來人的尋寶隊伍,大半人都是他靠著自己的威望拉攏組織的,因為他知道慕容皋有這種癖好。可他沒想到,這一支幾乎可以打下半壁江山的隊伍,竟然在楚燕山陰差陽錯地全軍覆沒。
“是啊,那些信我敬我的人,想找我報仇都無能為力,哈哈!”
瘋狂的笑,苦澀的淚,百感交集的李青峰突然起身,仔細打量一陣薑浩,便閉上了雙眼:“我李青峰從軍數十年,兢兢業業報效國家,沒想到晚年失足釀成慘劇,又有何麵目去陰曹地府麵對那些因我而死的人!若是蒼天有眼,便讓我形神俱滅,永不輪回吧!”
話音剛落,便是一聲悶哼,李青峰震斷心脈,自盡而亡。
“早知如此,你又何必來楚燕山,又何必將死亡帶給虎子哥他們……”血仇得報的薑浩,情緒略有激動,身子搖搖欲墜。
“少爺,快坐下來歇息一番。”小葉子連忙上前扶薑浩坐下,旋即又欲言又止地說道:“其實,其實虎子哥他們也是小葉子的親人,少爺為何不讓……”
薑浩看著小葉子,疲倦地笑道:“你又不是沒出手,再說,你修為是比少爺我高出一大截,可女孩子始終是女孩子,打打殺殺的不好……唔……不好……”
說著說著,困倦至極的薑浩便睡著了。
小葉子望著睡得死死的少爺心疼不已的同時,也長長鬆了口氣。山中的下唐人死傷殆盡,這段痛苦的血色歲月即將過去,少爺除了入魔,也無其他損傷。
可想到入魔後的結果,新的憂慮又在小葉子的心頭滋生。她習武那幾年便聽柴叔講過,習武之人一旦入魔,後果不堪設想。
即便不死解除入魔,生命力轉化而來的內力不可逆轉,入魔者生命精華流失,氣血衰敗,壽命大幅度縮減。而且體內大量的內力無足夠的氣血來推動,會將經脈堵塞得嚴嚴實實,修為停滯不前都還算好的,更痛苦的是全身癱瘓。
“就算少爺的體質無法兵修,但他也需要足夠的修為回天啟啊……”小葉子想到這兒,臉上苦色更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