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霄抱著君墨的手猛然一緊,沉默了半晌才輕輕地恩了一聲。
“當時大家都被逼到了極致,我們進入了試煉洞,這裏是天罡絕殺陣的唯一破綻,後來,我們到了第九層,絕殺陣逼近的時候,我們到了九層的最深處,林清清為了和軒轅澈逃出去,拖延陣法收縮的速度,在經過一處上古幻陣的時候,把我推了下去。”
君墨曾經說過他是怎麼死的,但是他沒有說過,他竟是死在這樣的一個地方。
隻不過這個陣法卻不知發生了什麼錯誤,燒毀了他的身體,卻囚禁了他的神魂,煉獄一般的火舌,整整煆燒了他千年。
林霄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隻能回給他最堅定的擁抱:“以後有我在,所以不用怕。”
君墨輕笑著點了點頭,溫柔地淺吻一下下地印在了林霄的眉心上。
“雖然很不想打攪你們,但是,看到你這麼抱著我的人,總是讓我覺得心中不爽至極呢。”
一聲溫潤至極的聲音在試煉洞中響了起來,帶著幾分惱怒,幾分輕笑,冗雜起來的時候,就像是來自一個瘋子。
實際上,這人真的是個瘋子吧。
麵前的洞門緩緩地打開,露出了裏麵霧蒙蒙的一片,一個人影緩緩地從其中清晰了起來,一身黑色的蟒袍,麵如冠玉,神色溫潤,卻不是李淳風又是誰。
君墨緩緩地抬起了頭來,卻沒有鬆開抱著林霄的手。
李淳風眯眼笑道:“怎麼?小寶寶還沒有學會離開爹爹怎麼獨自生活麼?那可真是太悲慘了,不過可惜,你爹注定了是我的人,既然你這麼放不開,不如,就讓我送你去死吧,這麼一來,你就不用擔心自己一個過不好了。”
君墨絲毫不為他的刺激所動,淡淡地看了一眼他身上的蟒袍,忽然就笑了:“這麼一身黑,就是你的皮吧?腰上那一道口子,看起來更是有趣的很,上一次天劫的時候劈的吧?
嘖,若不是你實在是太老了,我一定抓了你,剝皮之後煮來吃,聽說蛇肉最是滑嫩……不過你麼,真是讓人敬謝不敏。”
李淳風抬手在鼻下輕輕蹭了蹭,臉上的笑意雖然還在,但是眼中隻剩下了一片冰冷和扭曲的殺意:“嘲諷我的人都死了,沒死的如今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去死,你的膽子挺大,想必美味,等我殺了你,一定煮了你的膽給霄吃的。”
他看向了林霄的時候,表情又變成了溫柔至極的模樣,笑著道:“霄,到我這裏來,日後我帶著你玩兒,如何?”
林霄冷著臉沒動,甚至沒有抬眼去看他。
李淳風不禁露出懊惱之色:“你瞧瞧,又是在鬧脾氣了,這習慣可不好,要改。”
他語氣親昵地笑了兩聲,哼道:“霄,過來,到我這邊來,我可以不計較這段時間你與我作對的事情,如何?”
眼見君墨神色嘲諷,而林霄又不為所動,他搖著頭歎息道:“君墨不過是你書中的一個人物罷了,他甚至連你書中的主角都不是,這樣的一個炮灰,你當真喜歡他不成麼?
別騙自己了,你不過是被他表現出來的好蒙蔽了而已,實際上,他喜歡你不過是因為是你創造了他而已,你們是本源,他喜歡你,就像是小狼崽子喜歡母獸,然而等狼崽子長大之後,他們要做的,可不是什麼孝順你,而是與你爭搶一切了,甚至殺了你。
難道你以為,他是真正喜歡你麼?如果我是他的本源,他也會喜歡我,等他有朝一日想清楚了,他就會知道,這根本就不是什麼愛情,什麼喜歡,他很快就會厭倦你,到時候,你還剩下什麼?
所以,聽話,到我這邊來,我答應你,以後再也不與你玩兒那些遊戲了,你想要我怎麼寵著你,我便怎麼寵著你,好不好?
你瞧,我們才是這個世界裏最親近的人,我們相識了兩世,糾纏了十幾年,而你與這小東西認識才多久?他,真的了解你麼?”
林霄抿了抿唇,終於抬起了頭:“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麼?”
李淳風滿臉的微笑,溫聲道:“你想問我什麼都可以,我什麼都不會瞞著你的。”
林霄露出了一抹古怪的笑容:“你,會下蛋麼?”他惡意地翹起了唇瓣,嗬嗬地笑:“帶著花斑紋的、濕噠噠的蛇蛋,若是你會,我便不殺你,養著你下蛋,可好?”
李淳風一張俊臉倏地僵住,臉上所有的表情都在一瞬間凝結,消散,然後變成了一片死寂和空白,他目光冰冷地看著林霄,淡淡地道:“寵物,就該有寵物該有的姿態。你可以衝我撩爪子,甚至可以抓傷我,但是,卻不該生出踩在我頭上的心思。霄,你可真是,越來越不聽話了呢。”
林霄冷笑連連,盯著李淳風看了半晌,忽然扭頭按住了君墨狠狠地吻了一把,然後扭身就衝著李淳風衝了過去。
就像是係統說的那樣,在這個世界裏,隻要林霄的修為不漲,李淳風的修為就會被永遠壓製。
如今,他的修為已經變得和李淳風拚死壓製的一樣,而李淳風卻苦逼地不得不死死壓製住自身修為不敢放肆用,因為一旦真氣暴動,修為不穩,就會造成進階的可能,然後,招來死劫!
這簡直是送上門來讓他打的,不打,他才是真的傻。
李淳風還以為自己是以前的林霄,他還當自己是京都第一世家的家主?他還以為,他林霄還會受到諸多限製地跟他玩兒什麼智力遊戲?
可笑!
這個夜郎自大的東西,一邊享受著碾壓別人智商的快感,一邊玩兒弄著別人的情緒,卻不知道,若不是李家這個大家族幾百年的貢獻,幾代人拚搏積攢了龐大的勢力,憑他也敢這麼耍這人玩兒?!
他還當……這裏是帝都麼?!
他還當……他背後有個比他強的李家麼?!
他還當……他林霄還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
“我很早就想跟你說一句話了,”林霄緩緩地笑了,他脫去了飄逸的外袍,直接一身輕飄飄又加持了無數陣法的勁裝,朝著李淳風就走了過來:“李淳風你個艸比玩意兒,老子想neng死你很久了!”
他的話音未落,當頭便是一記鐵拳直接飛向了李淳風的下巴。
砰!
一聲悶響,林霄的拳頭正中李淳風的下巴,直接打得他側過了頭,嘴裏的牙齒都有些鬆動了。
李淳風沒想到林霄衝過來是為了這麼直接地跟自己打架,林霄的所有動作甚至都沒有用到這個世界的任何修真手段,他仿若,真的隻是想狠狠地揍自己一頓而已。
“你……”
李淳風想要問什麼話,卻被林霄冷笑著一記撩陰腿踹得徹底憋聲,而是換了一嗓子慘叫嚎叫了出來,然後,竟是直接變出了原型!
巨大的黑色森蟒看起來森然恐怖,一雙無情的慘碧色眼睛裏,豎瞳黑光閃爍,顯然是被徹底激怒了。
然而林霄何曾懼怕過他?
眼見李淳風竟然被自己直接踹出了原型,當下便冷笑道:“變態冷血,黑不拉幾,你這殼子,可當真是適合你!”
他說話間,動作卻沒有慢分毫。
隻見他一個跳躍之後,整個人竟是直接踩著那比兩個他還寬的蛇身,直接躥上了蛇頭,當頭拔出了一柄匕首,撲哧一下子就紮進了蛇腦袋裏!
嘶嘶嘶!
森蟒發出痛苦的嘶吼聲,一雙豎瞳頓時充血,整條蛇都隻剩下了凶狠的獸類天性,哪裏還有半分人類的理智?
林霄心中更加嘲諷,一隻手死死地抓住那匕首的柄,借著匕首卡在蛇頭骨上的力道,在蛇腦袋上站穩了腳步,然後高高抬起了拳頭,大喝一聲,砰地一拳砸了下去!
噗!
森蟒頓時踉蹌了一下,當場就直接被揍趴下了。
它忽然仰頭嘶吼了起來,趴在地上瘋狂地翻滾了起來,卻不想這一動,竟然惹得整個試煉洞都震蕩了起來。
林霄凝目一看,隻見這巨大的長蛇,竟然隻有上半部分在試煉洞,而下半部分,則埋在了霧霾之中,讓人看不見分毫。
“師尊!他是借用了陣法,把自己的一半身體從黑魔森林中弄了過來,另一半還在黑魔森林裏!”君墨的聲音忽然傳來,帶著無限地惡意:“它隻能動上辦身,師尊隻管怎麼折騰怎麼來!徒兒會幫師尊做其他事情的,師尊,一定要玩兒的愉快!”
林霄的確玩兒地很愉快,他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解氣過。
那一拳拳直打得森蟒鱗片紛飛,血肉橫飛,每一拳頭下去,都有一股鬱氣從他的胸腔裏衝出去,漸漸地隻剩下了一片豪邁和縱狂爽朗之氣,竟是越打越凶猛。
李淳風想要震動身子將人弄下來,卻因為陣法的原因,隻能控製上半身,而當他變成了人類形態的時候,林霄則更加興奮地逮住了他往死裏揍,尤其是喜歡往自己的臉上揍。
李淳風從未像現在這般屈辱過,他的桎梏太多了,不能離開原地本來就是一個巨大的問題,如今更多了一個——君墨。
這小王八蛋也不知道是用了什麼法子,隻要他敢衝上來對林霄下死手,君墨就必然衝上來跟他拚命,而他拚命的方式,也是讓他充滿了不安。
君墨隻求保護,不求其他,甚至連林霄的忙都沒有幫,隻是親眼看著林霄跟李淳風打成了一團。然而這種抽離在兩人戰鬥之外的掠陣,正是李淳風不得不小心的。
“林霄,你別逼我!”李淳風嘶聲叫道,身子猛然一扭,跟林霄轟地一下子撞在一起,直接將人摔在了地上,然後堅硬的蛇身死死地碾壓了上去。
林霄口中溢出了鮮血來,卻沒有絲毫的退卻。他冷笑一聲,依舊隻當做沒有聽到,一腳踹在了蛇身上,生生將那堅硬的蛇身踹出了一個大坑,然後趁勢跳了出來,朝著李淳風再一次衝上了上去。
砰砰砰……
一人一蛇徹底打成了一團,且越打越瘋狂,越打越激烈,兩人漸漸忘記了周圍的一切,林霄也從最初的赤手空拳,變成了後來的手執長劍。
李淳風每一次攻擊都讓林霄的傷加重一分,而林霄的每一次攻擊都讓李淳風的身上少一大片的鱗片,削去一大片的血肉,多無數到被雷電劈出來的焦黑傷痕。
“哈哈……痛快!”
林霄長嘯一聲,被鮮血染紅的衣衫看起來就像是最為妖冶刺眼的紅衣,張揚,肆意,此刻的他,竟是從未有過的恣意烈然。
兩人越打越凶猛,忽然,林霄的動作微微一頓,而李淳風則是直接僵在了原地。
天空中忽然傳來了一陣轟隆隆的巨大雷聲,緊接著,一道閃電憑空劈出,竟是生生將整個九層的霧霾都劈散了去。
林霄仰頭看向了空中越來越濃黑的雲層,眉眼間全都是笑意,他看著李淳風,緩緩地道:“我要進階了。”
兩世為人的痛苦,所有的仇恨,負麵情緒,都在這一場酣暢淋漓的狂揍之中消散,他心中再沒有鬱氣,心寬海便闊,這世間圈著他的法則,便不再是他的桎梏,所以,他進階了。
李淳風整條蛇趴在地上,巨大的身體瑟瑟發抖,他倏地將自己整個身子就盤了起來,受驚嚇地撐起了無數的防護罩,然並卵,身體裏橫衝直撞的靈氣還是將他整個都包裹了——他要進階了!
巨大的驚嚇讓李淳風整條蛇都不好了,甚至都沒有發現,自己的身體竟然已經全部都出現在了試煉洞中,他眼見林霄已經盤膝而坐,開始運轉功法進階,朝著林霄就撲了過去。
然而,就在他快要衝到林霄身邊的時候,卻砰的一聲撞在了一道看不見的光幕之上!
是陣法!
他噗通一聲跌在了地上,龐大的身軀摔成了一團,也是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身體竟然已經全部都到了試煉洞中。
“你!是你,你做了什麼?!”黑蛇揚起了巨大的蛇頭,森然的豎瞳緊緊地盯住了站在林霄麵前的君墨,終於想明白了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
君墨淡淡地笑了起來:“沒錯,就是我。”
他不緊不慢地伸手按在那道光幕之上,掌心一個血色的大洞正不斷地往外冒血,而那些血,都被光幕悉數吸收。
隨著光幕吸收的血液越來越多,原本隻是一道屏障的光幕,漸漸變成了一個血色桶狀的光屏,下接地麵,上頂蒼穹,將李淳風整個兒都圈了進去,且越收越緊,讓他不得不變成了人型,才避免了直接被光幕擠碎的局麵。
“一天,一天之後,你就會死了。”君墨輕聲笑道,臉色迅速地蒼白下來,然而他的身體卻筆直地站著,沒有挪動分毫。
“我不會死的,你也不會讓我死的!”李淳風臉色猙獰地笑了一聲,身上縈繞著一片黑屋,等他抬起了手的時候,卻見掌心繚繞的黑霧中,一個光點時隱時現:“若是我死了,整個世界都要與我陪葬,不是嗎?!”
那光點緩緩地變大,成型,然後變成了……軒轅澈的樣子。那是軒轅澈的神魂!
“你果然抓了軒轅澈。”君墨並不見任何的驚慌,隻是淡淡地看了李淳風一眼,然後猛然用真氣逼出了更多的血來,將整個光幕徹底染成了血紅色,才踉蹌著走到了林霄的身邊坐下,小心翼翼地伸手抱住了林霄的腰,疲憊地將腦袋放在了他的頸窩,閉上了眼睛竟像是睡著了一般。
李淳風的心中生出了無限的惶然來,那兩個人如今不動聲色的舉動,第一次讓總是勝券在握的他,產生了無盡的惶恐出來,仿若,還有什麼是他不知道的。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那兩個人仍舊沒有分毫的動作,一個仍舊盤膝而坐在進階,一個仍舊閉著眼睛睡得深沉。
李淳風眼中思索的光芒閃閃爍爍,最終還是皺著眉將軒轅澈的神魂收了起來,然後盤膝坐下,開始調息自己的真氣。
他知道,天劫,在他進階的那一刻就會到來。
他這具身體已經壓製了好幾百年了,他一直以來都是小心翼翼的,然而剛剛跟林霄徹底投入了心神的打鬥之後,對法術的運用,對真氣的運轉,不可抑製地又加深了認識,進階,徹底控製不住了。
就像是林霄因為跟自己打了一場之後,徹底除去了心中的戾氣,道心更加穩固,所以當場悟道進階一樣,他也有了一定程度上的悟道,雖然這並不是他想要的。
好在,絕殺陣已經開啟,絕殺陣之外的另一個陣法也已經開啟,玄真宗的那些獻祭品們會給他足夠多的能量,隻要他將那些能量利用徹底,那麼,說不定還能夠從死劫之下活下來。
修真無歲月,更何況不過是一天一夜?
林霄從入定到進階,很快就成功了,等他再睜開眼的時候,已經是合體期了,而隨著他的進階成功,李淳風原本還能夠稍稍控製的真氣,在係統規則的幹擾下,徹底亂了。
噗!
李淳風臉色一陣蒼白,一大口心血噴了出來,當場就萎靡在了地上。
期望中巨大的能量並沒有到來,隻有稀稀拉拉的幾道能量,甚至有時候還會出現能量斷層。李淳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總覺得,一切都已經脫離了他的掌控了。
然而他什麼都做不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身體一步步地完成進階,然後又一次變成了蛇形,然後被那血色的陣法擠壓得渾身都要爆炸了一般,甚至從原來的身形壓縮成了如今一半兒的粗細。
“為什麼?!你們到底做了什麼?!你們幹了什麼?!告訴我!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