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擊猛烈的撞擊
撕碎的聲音孤獨得就像我
就像發不出聲音的琴鍵
但我還要歌唱
用曾經喂養我多年的詩歌
歌唱我心痛著的城市
——《在畢達奧的士高的金屬撞擊聲中》
歌唱我心痛著的城市
——《在畢達奧的士高的金屬撞擊聲中》
赤潮來臨
題記：近日（1998年4月中旬），香港各大媒體紛紛報道，香港水域發現規模驚人的赤潮現象，眾多魚類相繼死亡，赤潮帶來的“紅色恐怖”幾乎令所有在此海域進行海水養殖業的漁民欲哭無淚。香港方麵的損失估計已經超過億元。由於赤潮肆虐，廣東省今年所養殖的所有本地鰻魚竟無一存活。據初步統計，此次赤潮帶給廣東省的是近億元的經濟損失。
據有關專家分析指出，本次赤潮之災是從福建海域蔓延而至的……
特大號黑體大字
將紅色之呼無休止推延
心似水藻缺氧
那些漂浮在水麵上孤島一樣的魚
以白色之珠冷看人類
看人類在炮製的驚人的新聞前麻木
如何開脫自己
從東向西從南澳
到大亞灣到大鵬灣
生命喪失最初的自由與歌唱
許多年前的蔚藍被魚之肚白塗染
似丟棄的白色飯盒
盛滿黯紅的欲望
掠過城市的眼
赤潮來臨
端坐靠海的山之一角
城市的背影在巨大的白色光芒中擱淺
鰻魚窒息魷魚閉鰓
眾多的魚群
義無返顧走向黑色之淵
以巨大的排比句朗讀
一篇跨世紀的詩篇
一個人可以拒絕魚之靈動
一個城市卻難以挽留魚的芬芳
在有月的夜晚
在汐升起之前
一個素手的詩人隻能噙歌欲唱
以嚎叫的方式重複艾略特的《荒原》
“四月是殘忍的季節”
赤潮來臨
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
比趕赴死亡之所還壯麗
一匹魚就是一把雙刃劍
割破大海的肚思想的頭顱
它給人類留下什麼樣的啟示？
一個身穿肥大的褐色衣裳的女人
在暮色蒼茫裏
滑入寂靜的海的部落
魚一種愛的表達
魚一篇跨世紀的寓言
魚一種生動的類似女人的動物
魚一個美麗的回味或者情結
如果這一切被擊得粉碎
我們怎樣睡得安妥？
赤潮來臨
死亡的陰影驚擾世界的安寧
它讓人明白
人是一種可怕的水藻
心靈汙染愈重長勢愈加豐美
在吸取所有的養分之後
還世界一個美麗的泡沫
──我對這一切早已熟悉
我對他們的做法早已領教
我想起那雙臨風而立的大眼睛
一雙孩子的清澈的眼睛──
“媽媽為什麼會是這樣？”
天下所有的母親
該怎樣回答這一簡單的問題？
滄海玉田夜明珠
這美麗的圖畫將永遠束之高閣？
赤潮來臨
無邊的藻海托起無邊的浮魚
打撈無從下手
喜悅早已喪失
誰曾經曆過這種生命的打撈？
一個風裏雨裏經年的漁夫
抱頭痛哭他甘願隨台風一起出海
也不願拾撿生活的無望
這是一場前所未有的僵局
從上到下沿海岸線蔓延
它是一個提示
一個征兆
一個休止符
一個重重的棰音
赤潮來臨
人們平靜地飲茶
說一些不著邊際的笑話
或者瘋狂地扭動在金屬撞擊聲中
消耗最後的責任
他們沒有力氣把這一瞬間推向轉折點
盡管赤潮來了
盡管今晚的餐桌上沒有了魚
整個夜晚我都在做夢
寫一些離題萬裏的話或者夢囈
我感到無數隻粗厲的爪子
以挖土機的姿勢在心頭
掘了一個大洞
是用來掩埋堆成山的魚
還是別有它用
我無法想象明天一早還能平靜如初
赤潮來臨
1998．4．22深圳華廈新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