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幹(著名詩人、《民族文學》編委)
斑馬出自非洲,聽覺靈敏而奔跑如風。詩人太阿對斑馬情有獨鍾,必有他自已的道理。
太阿曾是我的重點作者,又是我的忘年交。在我主持一個國家級大型刊物的詩歌欄目期間,他多次力占我的頭條位置,而且深得廣大讀者喜愛。
那時候的太阿,剛邁入大學之門,風高雲低而四顧茫然,除了詩歌似乎身無一物。那個年代,少數民族詩歌作者風起雲湧,每天的來稿量數以百計,青年學子更是文學藝術的情人和追隨者。太阿是其中很優秀的一位。以後的短短幾年裏,他的詩歌和散文作品分別亮相於《人民文學》《詩刊》《民族文學》《星星詩刊》《詩歌報》《北京文學》《上海文學》《詩潮》《散文百家》《天津文學》等報刊。後來又有長篇小說問世。他這匹善跑的斑馬,縱橫馳騁於文學領地,其奔跑速度之快,令人驚歎不己。
太阿出生於湖南湘西邊城麻陽步雲坪。步雲坪,真是一個吉祥的名字,隻有這樣的土地,才能生養出他這樣的“步雲之子”。太阿有苗族血統,天生有一身陽剛之氣。堅韌和勇猛、創造和開拓是這個山地民族特有的鏗鏘內質。有一年,我到大苗山采風,山民們為我開啟久已封存的蘆笙,並為我吹奏一曲曲古老的苗曲,那種蒼渾悲壯的天籟之聲,委實讓我感歎不已,繼而流下淚水。為此,大苗山成為了我永恒的記憶。
為了生存為了事業,用太阿自已的話說,盡管向更遠處走去,一次次打碎自已,重新開始全新的征程,然後獲得成功。他做過記者、當過新聞主編、報社副總經理、企業主管、香港和內地大型地產集團副總裁、總裁等。奔波之餘,他春繭吐絲,出版詩集《黑森林的誘惑》,散文集《盡管向更遠處走去》,長篇小說《我的光輝歲月》等著作。
他的詩歌作品,不僅富有蓬然朝氣,而且更具濃濃的生活氛圍,靈動而不缺乏哲思,是時代的透視鏡而不是攝像機。明眼人一眼便看出,太阿每一首詩作裏都留有他“沉思”的深深印記。就如他自已坦言,他把生命的苦難和心靈的挫傷轉化為宗教情懷,去寬恕、同情與悲憐。這其實就是詩歌的本來意義。
“城市因森林般的高樓摟抱在一起/便深刻領會了孤獨的含義/夜因無數欲望擁擠在一起/便為崇高鑲上了黑邊”,這是一個時代現象的縮影,我們的詩人幾筆就把它勾勒了出來。“夜”是一個假定詞,又是光明正大的反義詞;“無數欲望”是一些什麼?讀者會心一笑,便心知肚明;“擁擠在一起”是量的提示,多到擁擠不堪,使人驚駭。更使人驚訝的是“崇高”被他們扼殺掉了,“鑲上了黑邊”。難道不是嗎?幸福與苦難,曆來是並駕齊驅的,再美好的時代也不可能沒有苦難。譬如:冰雪災害、地震、山體垮塌、礦難、仗勢欺人、官商作祟等等不一而足。隻是有些人不把它當做苦難看罷了,然而有良知的詩人,總是先於發現並以詩筆作刀槍,去擊打、去揭穿。
愚,曾寫過一首小詩《關於詩人節》:“除去附庸風雅之外/真詩人/沒有一個不與苦難相伴的/詩是一粒苦鬆子/除了岩縫/一概沒有安身之處/詩人還奢望什麼節日呢/祭日倒是有/在我們中國/叫做/端午”詩是良心之物,一味地去粉飾太平,不是它的天職。詩,不能沒有責任,應為天地寧靜而歌唱,不為小我而嘟嘟囔囔。詩人太阿坦言:“在城市狹窄的過道裏通行/我害怕一瓣媚眼/半截袒露的乳穀黑色的嘴唇/捕獲我的良知”這是一個特寫景頭,也是一個普遍存在的不宜言說的秘密,僅這四行詩,就可替代萬言社會狀況報告書。對這一社會毒瘤,詩人揮起了手術刀。所以說,詩並未死去,它在戰鬥。雖有“樓的剌/花壇的刺/青草地上叢生的剌/向我紛擁而來”,詩人總是無所畏懼,保持著一個清醒的頭腦。出淤泥而不染,這是值得稱道的品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