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08章 08(3 / 3)

那歌聲筆墨難以形容,音域之高不像個男生,要說是女生也不會有人懷疑。不過,那絕稱不上美聲,既不清澈又粗糙。要說他在唱歌,倒不如說是在拉開嗓門大吼還比較正確。

但是,這樣的歌聲卻散發著不可思議的魅力,深深吸引了他,其中蘊含的某種東西穿透他的鼓膜,直接撼動他的腦及心髒、甚至是精神本身。那歌聲與以高超技巧彈出、多彩豐富的吉他旋律緊密融合,雙方力量相乘,產生奇跡般的和諧,意外感動誌鷹。

他記得自己那時深感認同,終於明白專業音樂人在尋覓的是像兔田這樣的人才。

因此他更不甘心,痛恨兔田的存在,不想再聽到他的吉他與歌聲,無法忍受他的實力受到矚目與肯定,理所當然地禁止他登上校慶舞台,後來想方設法的阻撓也成功奏效。

然而此時此刻,校內沒有一個角落聽不見兔田的樂團——「脫兔的反擊」的演奏。

令誌鷹感到刺耳不已的聲音正傳進全校學生耳中——

「……我第一次在『好萊塢』聽到這歌聲的時候嚇了一大跳。他原本的嗓音那麼奇怪,唱起歌來倒是有模有樣。」

在一旁主控室拍攝脫兔的反擊演出的阿金,佩服地輕聲喃喃自語,站在旁邊的乃香點頭附和。阿金又接著問:

「……難道你早就知道兔吉有這樣的歌喉了嗎?」

「嗯~我確實隱隱約約感覺到他的音質獨特,那些歌應該也是依他的音域寫出來的。所以我才在不能上台的時候,要他試著唱來聽聽……沒想到會聽見這麼驚人的歌聲。不管是缺點、心結還是逆境,隻要運用得當,都能成為武器呢。」

「……嗯?『要他試著唱來聽聽』?這麼說,你這家夥該不會……」

阿金朝乃香投去疑惑的眼神。由於他的猜測正確,乃香淘氣地露出虎牙,坦白承認。

「我相信隻要找那麼說,兔吉一定會唱。畢竟他的個性很善良嘛。」

「噗哈哈哈哈!所以我才說不能相信女人嘛,你真是太會演戲了,小兔也是一樣。」

阿金因為乃香耍的小手段愉快笑著,乃香看著他的側臉,又接著說:

「——欸,阿金。你這次拍的影片在校慶結束後可以提供給廣播社嗎?我是拿廣播社要以脫兔的反擊為題材製作紀錄片的名義,拿到廣播室的特別使用許可,要是沒拿個作品出來參加下一屆的比賽,我會被罵死的。拜托你啦。」

這段時間原本是為填補閉幕典禮前的空白,預定在校內播放音樂。但要讓樂團在這段時間進行現場表演則又是另一回事,因此乃香宣稱打算以脫兔的反擊為采訪對象,製作參加全國大賽的作品,臨時由指導老師那裏取得廣播室的使用許可。當然,在上一屆全國大賽中勇奪四冠的光環也是促使老師答應這亂來要求的原因之一。既然脫兔的反擊已經在廣播室內舉行現場表演,廣播社就必須以此為題材製作紀錄片,所以乃香才會拜托阿金提供這段時間為脫兔的反擊拍攝的影片。

「……我拒絕。」

阿金冷淡回絕。

「咦……啊,啊哈哈,這樣啊……你不願意啊……」

沒有阿金拍的影片,廣播社自然做不出紀錄片,不過乃香隻是沮喪地低垂著頭。她想到曾經對阿金做出那麼過分的事,自然無法堅持到底。阿金手上的攝影機鏡頭依然對準脫兔的反擊,嘴裏接著說道:

「這些是我拍的畫麵,隻有我了解怎麼剪輯最能感動人,所以我不會把影片讓給你。」

乃香嚇了一跳,連忙問阿金。

「……你願意再幫一次忙嗎?」

聽見這個問題,阿金匆匆瞥了乃香一眼,露出一臉尷尬,嘴角扭曲變形。

「你那是什麼臉……趁這個機會,我就跟你講明了吧。我不會再說第二次,你要仔細聽清楚。我沒有你以為的那麼討厭你,何況我也知道你是為了我著想,才會找我拍片。」

過去,自己未能幫上阿金的忙,甚至奪去他的功勞,傷害了他——乃香一直以為不管自己再怎麼道歉,也彌補不了罪過。

「我講話難聽又不是這一兩天的事。我們好歹也是朋友,你應該早知道不用認真了。」

可是……否定她自責念頭的不是別人,正是阿金。

乃香在這一句話中得到救贖,對於自己一再失敗,對方依然願意稱呼自己為朋友感到無比欣喜。她低下頭,擦了擦眼角。

小菊輕撫乃香的背,瞪了阿金一眼。

「……仔細想想,這全是你的語氣和態度大差惹的禍。」

這話一語道破。未能幫上阿金的乃香,和沒察覺乃香心中的罪惡感、以故作冷漠的態度加深她內心的罪惡感的遲鈍阿金……不用說也知道真正錯的是誰。

也許是自覺有錯,阿金高聲咆哮,刻意轉移焦點:

「吵死了,安靜點!喂,廣播社!你們別愣在一旁,快做事啊!你們記得把表演錄音下來吧?下一次的紀錄片一定會派上用場的!」

這同樣也是在脫兔的反擊演出時上演的一幕——

在大致整理幹淨的漫研社活動室內,當然也能聽見擴音器裏傳出兔田彈奏的吉他聲與歌聲。

兔毛成坐在活動室正中央的椅子上,眼神迷蒙,若有所思,靜靜側耳傾聽。雖然可以和乃香他們一起在廣播室內欣賞表演,她希望兔田表演時,自己不是以工作人員的身分站在舞台後方,而是待在觀眾席,因此選擇留在漫研社的活動室。她獨自待在寬敞的活動室內,彷佛獨占擴音器裏流出的音樂,聽來十分過癮。宛如情感直接化為歌聲的靈魂嘶吼,此時隻屬於自己一個人。

「哈哈,真想像不到那時的兔吉會變成現在這樣。」

與兔田的回憶如走馬燈閃過腦海。

在這間活動室內第一次遇到兔田時,他一副懦弱、自卑、畏畏縮縮的模樣,甚至染上喪家之犬的可悲習性,讓她見了就忍不住煩躁。

不過,兔田變了。他開始挺身迎戰,不再逃避。

不僅如此,他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有心還是做得到嘛。」

她為此開心地笑逐顏開。

她一方麵為兔田的成長感到喜悅,又忍不住為現實的殘酷擔心。

兔田變得如此堅強,做出這麼有意思的事,觀眾對表演的反應又是如何——

聽著擴音器裏傳來的音樂,誌鷹在心中暗叫不妙。脫兔的反擊這個樂團的演奏傳進全校學生耳中,他害怕情形終將失控。這個音樂確實蘊藏了如此驚人的魅力與熱情。

誌鷹因此陷入焦急。他坐立不安,暫時先道別千咲,打算找個聽不見音樂的地方,同時也為了觀察學生們聽兄這音樂的反應,氣喘籲籲地在校園內四處奔走。

校內的景象一映入眼簾,他的嘴角忍不住泛起笑意。

「……哈、哈……哈…………哈、哈哈哈。」

校園裏確實有學生豎起耳朵聆聽,確實有學生抬頭仰望擴音器,確實有學生在討論脫兔的反擊這個樂團,確實有學生拿著手機對準脫兔的反擊的海報。從眼前的樣子看來,全校學生都聽到了他們的表演。

不過,所謂的反應也不過如此。不管脫兔的反擊在廣播室裏進行現場表演這件事情本身有多稀奇,聽在不了解事情緣由的大多數學生耳中也不過就是打發空檔的音樂。

誌鷹心中隱約感到的不安不過是杞人憂天。

脫兔的反擊這十幾分鍾的表演沒有在桃中掀起任何波瀾,平靜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