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01章 01(2 / 3)

「嘻——哈——!」

裝上背帶的吉他以兔田的身體為中心,如流星在空中旋轉一大圈。他漂亮地接住轉到身前的吉他,擺出如同過往超級巨星的架勢!他在倉庫中心喊出了心中哀感!

「Thank

you!Tokyo————!」

就在這時候——

——嘰……

「咦?」

兔田像是被潑了一桶冷水,時間霎時停止轉動。

在他盡情大叫後的沉默中,響起了門的鉸鏈轉動聲。

兔田惶恐不安地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在那裏,站著一位少女。

那是扇和通往走廊的大門不同的另一道門,與隔壁大活動室相連。在微微開啟的門縫中,有個女學生倫偷瞧著他。

兔田以為沒有人在,唱得慷慨激昂,沒想到隔壁活動室裏居然有個女孩子。

「「…………」」

無言僵直身子的兔田與少女四目相交,活動室裏隻有他們兩人。

不過,沉默並未維持多久。

「嗬……」

他還以為少女朝自己投來充滿好感的純真微笑——結果她像是看到了不該看的一幕,或者該說她像是看到了什麼慘不忍睹的景象。她悄悄撇開視線,為了不刺激兔田,緩緩關上門,默默準備離去。

「等、等、等一下啊啊啊啊啊!」

「咦?啊啊啊啊啊!追過來啦!」

兔田腦中的思考回路一度凍結,但在近似危機感的猛烈羞恥心爆炸之下重新啟動。

不能讓少女就這麼逃走。兔田拋下吉他,急忙撲了上去。

「你、你、你聽我說!我絕對不是什麼怪人!」

兔田試著拉開門,拚了命要少女聽他解釋。可是,少女就像遭到強盜襲擊,隻是一個勁地用力關門。

「哼~!我、我才不會被騙!我不會輸!我要加油!怪人最常說的就是自己一點也不怪~!隻要稍微鬆懈,這種家夥隨時會露出真麵目~~!」

兩者勢均力敵,一來一往拉住門把僵持不下,不過率先發難的不是兔田也不是少女,而是門把。

——喀嚓喀嚓……!當!

「嗯?哇啊!」「呀啊!」

門把飛了出去,相互抗衡的力量一消失,兔田和少女馬上被餘勁推得往後跌。

兔田望著手中的門把不發一語,心想這下糟了,趕緊把掉落的門把藏在倉庫裏的巨大垃圾山中,逃避毀損公物的罪責。他並非沒有罪惡感,隻是羞恥心更加強烈,當務之急是向少女解釋清楚。

「那個!不好意思……」

他追著少女,慢慢打開不隻沒鎖,連門把都不見的門。

一開門,隨著從髒亂的小倉庫走到大活動室,他的視野也跟著豁然開朗。

那是間類似輕音樂社的活動室,兩間同樣寬敞,就像照鏡子似的,連格局也一模一樣,隻是裏頭多了輕音樂社的活動室裏沒有的厚重木造工作桌椅,上下兩張式的黑板也都還沒被淘汰。在黑板前,工作桌取代講台的位置,畫紙和畫筆散落桌麵。活動室內有許多書架,裏頭密密麻麻塞滿了書,還擺放了好幾幅展示用的畫作。這裏和輕音樂社不同,看不見任何私人物品與雜物,隻有基本的必需品,簡直像是一間特殊教室。活動室內隻有陽光照射,沒有開燈,工作桌飄散出木頭香氣,彌漫簡樸的懷舊氣氛,令人自然而然地放鬆身心——倉庫旁的大活動室就是這樣一個空間。

那麼,少女究竟跑到哪裏去了呢——他其實也不需要費工夫四下張望,剛才的少女就站在他正前方,與他相隔不過數公尺的距離。

不過,少女不隻是站在那裏。

應該用「蓄勢待發」來形容更為準確。

「——好,你要是想死就來吧。我會使出自古傳承下來的棍術,讓你痛得求生不能。」

出言恐嚇的少女像個虛無僧一樣,把水桶戴在頭上,舉起拖把當成長棍,擺出應戰的架勢與兔田對峙。

「你、你的戒心未免太強了吧!這、這裏難道是棍術社嗎?」

「呃,沒錯,就是棍術社。」

拖把頭直直對準兔田,敵意與鬥誌高漲,彷佛隻要他一輕舉妄動,就會毫不留情地刺上前去。

他第一次聽到棍術社這個社團名稱,不過本人既然如此宣稱,應該不會有錯。沒想到自己居然踏進了一個這麼危險的地方。

「那、那你又是誰!話、話說在前頭,你眼裏看到的那個座無虛席,有上萬名觀眾擠爆現場的景象隻是幻覺!那裏不是什麼巨蛋,隻是間倉庫而已!」

少女強調,兔田想起自己剛才的奇怪舉動,臉上不禁微微泛紅。

「我、我才沒看到你說的那種情形!我可是輕音樂社的正式社員!我隻是來這裏拿器材而已!因為沒地方可以練習,我又以為附近沒人,一、一一、一不小心就彈得太忘我罷了!」

「輕音樂社,?你到自己的社團活動室練習不就得了。」

「活、活動室最近因為社員在練習校慶上的表演,沒辦法使用,所以我這個沒有要上台的人隻好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到處找器材跟練習場所。」

為了解開少女的疑心與戒心,他特地深入解釋,可惜似乎是徒勞無功。

少女聽完兔田的話,沒有放下戒心,反倒高傲地笑了起來。

「嗬嗬嗬,這可是你自己招的!我聽說輕音樂社不管技巧好壞,全都會在校慶上表演!畢竟校慶是輕音樂社唯一可以發表成果的場合!所以根本不可能有沒在校慶上表演的輕音樂社社員!除非你的技巧拙劣到讓人聽不下去,否則就是沒有人願意跟你組團,處境真是太讓人同情了!哇~哈哈哈哈!」

「………………」

「哇哈哈哈、哈、哈、哈……對不起,我跟你道歉。我沒想到真的會有這種情形……對不起哦。」

「唔……沒關係,不要緊……不用跟我道歉……」

慘的是,少女的玩笑話幾乎全說中了。她的話如一把利刃,狠狠割開兔田的胸口。

「不、不過這件事追根究柢,都得怪你裝神弄鬼!無人倉庫裏突然傳出歌聲,我偷偷一瞧,居然發現有個男生在咬吉他,這種恐怖的感覺你懂嗎?真是嚇死我了!」

他試著站在少女的立場想像自己的行為,確實是很詭異。況且他帶給少女的第一印象是用牙齒彈吉他,就算被誤認為危險人物也無可奈何。不過也正因為如此,他更想盡快解開誤會。

「對、對不起,嚇到你了。不、不過,一個人在房間裏,總是會忍不住做出一些奇怪的舉動嘛!例、例如說,會想實況轉播自己的一舉一動!或是胡亂跳著亂七八糟的舞!」

「……噢,這我有點能體會。」

「還有把電線當對手打拳!」

「啊哈哈!這種事我也做過~」

「沒錯吧!」

太好了,總算和少女取得共識,這麼一來她總該能理解我的舉動——兔田有十足的把握,可是——

「還有還有,把烏龍茶倒進爸爸的白蘭地杯子裏,假裝自己是常到酒吧的神秘女子,或是把自己的動作和電動遊戲的遙控器連結一起,假裝自己在操縱自己!」

「咦?」

「咦?」

兩人麵麵相覷。

「呃,這麼做也太誇張了……咦?難、難不成你做過這種事嗎……?」

兔田沒有認同少女,反而質疑起她來了。畢竟他真的沒做過這些事情。

「~~~~!」

少女藏在水桶底下的臉頰愈來愈火紅,緊抿的雙唇因為極度激動,不住輕顫。

看來這下換成少女不打自招了。

「剛、剛才那些隻是舉例!我、我我我我才沒做過那種事情,你別誤會了!你要是胡說八道,小心肚子開洞!我會用吾棍術社代代相傳的究極奧義——『龍臥雷槌·桃幻衝』捅你!」

她沉下腰,快速滑步向前,拉近兩人距離,並把拖把頭刺向兔田。

看來她惱羞成怒,而且氣得要死。這下可糟了,那把拖把很有可能會在自己的肚子上鑽出一個大洞。

「咦?啊、啊啊啊!對、對、對不——」

兔田感覺到生命危險,連忙高舉雙手後退,可是就在這個時候——

——叩叩叩。

敲門聲響起。

「請進。」

少女從水桶下頭出聲。

「——不好意思打擾了,我是校慶執行委員!」

喀嚓一聲,門開了,訪客忐忑不安地探出頭來。

兔田雖然驚訝來訪的是千咲,不過最讓他訝異的還是千咲接著說出的話。

「唔,抱歉在百忙之中前來打擾,請問這裏是漫畫研究社嗎?」

「「…………」」

少女與兔田不約而同僵直了身子。而少女把水桶戴在頭上,拿拖把攻擊兔田——這樣光怪陸離的情景同樣也讓千咲瞠目結舌。

三人杵在原地——最先打破沉默的是少女。

「…………是,這裏就是漫研社。」

「咦?不、不是棍術社嗎?」

兔田追問後,少女尷尬地從水桶下沉吟了一聲。

「那個,兔田同學?你在這裏做什麼?棍術社……這是怎麼回事?」

「呃~請不要理這個人!請、請問有什麼事嗎?」

「咦,噢,好。這是校慶當天關於社團大樓使用說明的通知單——」

千咲一切入正題,少女馬上把水桶和拖把丟到一旁,走向千咲,若無其事地要求她解釋校慶活動,藉此轉移話題焦點。

「——就是這麼一回事,煩請配合。兔田同學,掰掰。」

「再見,辛苦你了。」

千咲交代完連絡事項,盡管望向兔田的眼神滿懷疑惑,還是緊關上門,離開了活動室。

「…………」

千咲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門的另一頭,少女卻遲遲不肯轉身,兔田於是懷疑地問了一聲:

「棍術社?」

「…………」

「代代相傳的奧義?肚子開洞?」

「………………呃。」

「我記得還有一個什麼?龍臥雷槌·桃……」

「不用一個個背給我聽!」

兔田一出言相激,雙肩顫抖的少女終於情緒爆發,反擊兔田。

「是你先誤會我是棍術社的社員!我隻是將錯就錯!——啊啊啊啊~~!」

少女不隻臉頰,連耳根也紅透了,看著她含淚扭動身體的模樣,兔田覺得自己總算報了一箭之仇。

不過,就這麼放著她不管未免太可憐了,兔田心想還是應該安慰個幾句。看著少女的兔田卻不禁倒抽了口氣,一時半刻說不出話。他會有這樣的反應,全是因為脫下水桶,總算願意與他麵對麵的少女容貌十分耀眼。

少女烏黑亮麗的柔順長發披肩,垂至她嬌小雙劍,在背脊上擺蕩著。她的肌膚與黑發正好形成對比,白皙如雪,看來十分可愛。尤其是那雙意誌堅定的靈活眼眸,令他舍不得移開目光。雖然她如兔子般晶瑩澄澈的眼中滿是怨恨,但如此帶刺的神情也是那麼惹人憐愛。兩人的視線在同一高度交會,也就是說兩人的身高差不多。從製服外套裏的紅色領帶看來,她應該是二年級的學姊。

若要以一句話來描述眼前這個少女,那就是可愛中帶點脫線,並且高自己一屆的學姊。

「嗯,就這麼辦吧。我當作沒看到你那丟臉的奇怪舉動,絕對不會泄漏出去。所以你在這裏也什麼都沒看到,什麼都沒聽到,OK?」

「噢,好。就、就這麼說定了。」

兔田這麼表示,少女重新提起精神,端正站姿。她挺直身子,臉上浮現自信笑容的凜然站姿簡直無懈可擊。要不是剛才看過她脫線的言行舉止,怯懦的兔田肯定早就被她的氣勢壓垮。

「——話說回來,我們學校原、原來有漫研社啊。」

麻煩事解決了,兔田不經意地輕聲低喃並環顧室內。仔細一瞧,那些書架上的書似乎全是社刊,散落在講台的畫紙上也畫了些疑似漫畫的圖。

當他忙著觀察四周時,少女在他身旁自嘲地哼了一聲。

「哼,有跟沒有一樣就是了,」

換句話說,這個社團並不活躍。確實,活動室內除了少女之外,見不到其他人的身影。

「你、你也畫漫畫嗎?」

兔田會這麼問,純粹是出於好奇。隻見少女的臉色愈來愈難看。

「唉,還不就是些爛作品~反正編輯也不會采用,毫無商品價值。不過是畫來滿足私欲罷了~」

「……不管是你說的話、語氣還是表情,全都帶著一股很重的怨念,發、發生什麼事了嗎?」

應該有什麼事情惹火了她吧。在兔田的積極提問下,少女滔滔不絕地抱怨了起來,一發不可收拾地說道:

「拜托~~~~~~~~當然是發生了什麼事啦!昨天我把自己的作品拿到某間大出版社,那可是我費盡心力完成的精彩傑作,結果編輯看沒幾分鍾,就歎了口氣塞回我手上!真令人生氣!我明明就照他說的,順應潮流趨勢,選擇了誇張的畫風啊!他到底還有什麼不滿!難道是故事內容嗎?他不滿意故事內容嗎?他該不會想要我畫什麼超能力對決,還是愛情喜劇漫畫吧!他是白癡嗎!那種題材根本沒辦法讓我大展身手啦,無能的編輯——!」

「呃……真是辛苦你了。」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她信心滿滿地帶著畫作向出版社毛遂自薦,結果卻被批評得一無是處。從她知道現在還氣憤難平的模樣看來,她畫漫畫的目的不隻是處於興趣。正因為如此,作品被退回讓她很不服氣。

兔田自認很能體會她的心情。

隻是他一方麵理解少女接連吐出的怨言,卻又不由得感到驚訝。

這家夥到底多有自信啊!

老實說,他不是很喜歡這種不懂謙虛的人。

兔田將剛萌芽的反感先隱藏在假笑底下。既然她自信十足,那就來拜讀她的大作吧——一股想趁機嘲笑他人的念頭慫恿著他。

「你會專程跑去出版社毛遂自薦自己的作品,可見目標是成為專業漫畫家吧?我、我還滿喜歡漫畫的,你的作品可以讓我看一下嗎?」

「……就放在那裏,你自己拿去看吧。」

就算她再怎麼信心滿滿,還不就是外行的高二生畫出來的作品。兔田不屑地想,八成是她自信過頭,就像無能編輯說的,不過是畫來滿足私欲的作品。接著,他瞄了一眼封麵……身子不由自主地一僵,瞪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