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來,紅顏多禍水,但也不乏藍顏媚朝綱。

我還清晰記得第一次見柳明朝時,也是這番情景。他不似女子的嬌小柔弱,卻是在不經意地低眉間,柔和了整個眉眼,連帶著他身後的夕陽,都斂下了刺目的光芒,隻留淡淡地的餘暉,籠罩著大半的禦花園,朦朧而不真切。

他抬眼,看向我,一瞬間的怔忡後,笑意蘊開在眼角。

“小王爺。”他喊道。

不是別人般的恭敬,他看向我的眼中滿滿都是年長者對小孩子的溫柔。

可我早已不是小孩了。

我突然明白了,為何皇兄會不顧朝中那一冊冊奏折,一意孤行地將他留在宮中,無非是貪戀那份這偌大的牢籠中不可多得的溫暖罷了。不過,多年以後的我才知道現在的自以為是錯得有多離譜。

“小王爺?”

沉思間,柳明朝已靠近。

溫熱的呼吸輕撫過我的臉頰,撥弄地我的心也癢癢的。他的眉眼近在咫尺,我能清晰地看到他如玉的墨色雙眸中,倒影的是我的影子。

如果一直隻有我一人,該多好……

“小……”

探向我的手被我一把抓住,他不解地看向我,眼含絲絲擔憂。

我不由脫口而出:“先生,跟我走吧!”

我從那時起就一廂情願地叫他先生,他從一開始的懊惱到現在的無奈,隻得作罷。

即使他並不是我的夫子。

柳明朝歎了口氣,像在麵對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小王爺,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急急拉住他想要抽開的衣袖,慌忙道:“我當然知道,皇兄自然是對你不錯,但我看得出來你並不開心……先生,跟我走好嗎?我能帶你出了這皇宮。相信我……”我突然有些語無倫次,我不知道我想表達什麼,總覺得柳明朝不該留在宮中,不該留在……皇兄身邊。

我心裏堵堵的,腦子裏也亂成一鍋粥。

明明,我隻是想帶他走,柳明朝那樣透明如白紙的人,不能呆在這裏……

他無言,垂眸良久,而我也愈發不安。

忽然眼前一暗,熟悉的暗香撲鼻而來,柳明朝修長而有力的手撫上我的眼,視覺被製,剩餘四感也越發敏感。而我卻有些暈沉,恍然間仿佛聽見他悠遠的歎息,卻又如未聞。他低低開口:“小王爺,不論如何,切記莫再說這樣的話了。”

眼前又重見光明,我欲開口,隻見他搖了搖頭,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底是我看不懂的複雜。

隨即他轉身,往宮中深處走去,那一襲明亮的白衣越行越遠,不遠處亭台樓閣上的雕欄玉砌將如血的殘陽切割的零零碎碎。小徑縱橫交錯,迷亂人眼,我恍惚看見議事歸來的皇兄立於路的盡頭,金黃的殘陽將他的麵色模糊,他似看向這邊,神色溫柔。

我心忽地一顫,有些茫然,更多的是一種不知名的情緒盤旋在心尖。

有些難受。

我下意識地看向走遠的柳明朝。他緩緩地走著,像沒有看見皇兄似的,朝著另一個方向筆直地走去,身影是說不出的單薄。餘暉將他的衣角渲染成畫,最終沒入那片血紅。

他至始至終都沒有看向皇兄,也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