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老歐，怎麼這時候來了？”掌櫃有些不明白。
“哎，沒事，就是心煩。”
“心煩也叫沒事，老歐，咱老哥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老歐卻是一哽，這家醜不能外揚，隻好說：“我家三兒，在牢裏受了些苦，現下裏，我正煩心。”
“這官場難做，老歐，想開點兒。”
“恩。”老歐點點頭，沒說話。
“不如，我陪你喝兩盅？”掌櫃說著取出一個酒鬥，兩個酒盅，還有幾碟兒小菜糕點。給老歐斟了一盅。
“也好。”老歐舉起酒盅一飲而盡。憑手捏了幾個糟豆拋到嘴裏嚼。
“其實，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們這些做老的，在怎麼關心小的，小的也不一定領情。就拿我閨女來說，當初非要嫁給那二愣子，現在天天跑回家來跟我哭，又有啥用？總不能，叫那二楞子休了她，你說是不？”掌櫃歎口氣，悶悶的喝了一口酒。
“哎，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家老三，他……”
“他怎麼了？”
“他有斷袖之癖。”
掌櫃的一口酒噎在了喉嚨裏。這種事兒，誰家攤上誰家煩，自個兒又能說什麼呢？掌櫃的腦筋一轉彎，就開解起來。
“老歐啊，這事兒啊，說起來也不能算個事兒，你要是把他看的太重，反倒叫自個兒不愉快了。要我說，咱國家曆朝曆代曆年都見過這種事兒，你說，這事兒叫誰家攤上誰都不樂意，但是，他們自個兒不一定不樂意啊，你要想開，你不是還有老大和老二麼……”
“掌櫃的，你說得也在理，但老三那孩子，打小兒就叛逆，我就怕他生出個什麼事兒來，這麼些年沒見著他起什麼風浪，結果這下子可好了，不是起風起浪了，他媽的這小兔崽子改成雷電交加，把我給劈了個正著！”老歐氣的手又開始哆嗦了。
“老歐你別氣。”掌櫃的給老歐滿上，接著說，“我跟你說，其實啊，咱們大清朝，這斷袖多了去了，好比說十三貝勒，後院兒裏，一個賽一個的美人兒，全是公的，皇上前些日子還賞了好些兒給十三貝勒呢。”
老歐皺了眉，敢情兒這斷袖，是咱大清的傳統？這我可不信。
“老歐，你別看我沒讀過幾年書，但曆史還是知道些，你看漢武帝，多威風啊，他不照樣喜歡男的，所以說啊，喜歡個老爺們兒不是錯兒，人不照樣兒活麼。”掌櫃的這麼一說，老歐心裏豁然開朗了，對啊，喜歡老爺們兒不是錯，老三照樣能娶媳婦兒生娃，其他的事兒，隻能靠歲月來磨。
“得嘞，聽您一言，勝讀十年書，我也不多打攪了，這下都該打烊了，咱老哥兒倆一同走吧。”老歐笑了笑，心情已經不複來時那般沉重了。
“就是說，人啊，想開一點兒，就沒有過不去的坎兒。再說，來年讓你家老三娶個媳婦兒，有了媳婦兒管著，他那顆心也就收了，到時候，你還不是擎好呐？”掌櫃的一笑，兩人碰個盅，喝完了最後一口酒。
走在回家的路上，兩人看著天上的月亮將圓不圓的，心想著這也快十五了呢。老歐的心，背著月亮照的明鏡兒似的發亮。
“我說掌櫃的。”
“咋的？”
“您家小寶兒也有三歲了吧？”
“可不是，我那外孫子，胖嘟嘟、圓滾滾的可招人疼了。”
老歐淡淡一笑，心想那是豬崽子吧。“哎，我家老三啥時候才能娶上媳婦兒？”
“我都說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你呀，就等著吧。任何人都靠著個緣分，緣分到自然就在一起了。”
“也是這個理兒。”
老哥兒倆走到了巷子口，掌櫃的進了拐角處一家院門前，道：“我先回了，你小心著點兒。”
“好好，你去吧，明兒見。”
“明兒見。”
老歐剛轉身，卻看見歐蘭治提著燈籠在自家門口等著，眼淚刷的流了下來。
歐蘭治看到老歐，忙趕上前來，“爹，您到哪兒去了，這大晚上的，可急死我們了。”
“怎麼就你一個？”
“大哥大嫂一路，二哥一路，出門尋你還沒回來。”歐蘭治仔細打量著老歐，見老歐安然無恙才鬆了一口氣，道，“爹，以後有什麼不開心的，您要發火，怎麼著都隨您，但就是別一個人跑出去，尤其是這晚上，您年紀大了，要是傷著了，我們得多心疼。”
正說著，歐蘭澈和歐蘭澤還有抱著孩子的老大媳婦都回來了，見到老歐，都鬆了一口氣。
“爹，你可算回來了。”
老歐登時心裏一陣暖，眼淚刷刷的流。老歐抹了一把淚，道：“咱回家吧。”
“誒。”一家人，三盞燈籠，漸行漸遠，最終在巷子最盡頭，拐進了家門。
今晚上月色正好，月邊有三顆小星星，好似三盞燈，照亮了，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