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俊梁讓我為你前途考慮,”徐西臨努力想跟他溝通,“我考慮了,但是不能替你做主,想問問你是怎麼想的。”
竇尋滿不在乎地回答:“我打算轉行。”
徐西臨:“……”
竇俊梁說得對,跟這貨說不明白。
徐西臨壓下去的火“蹭蹭”地往上冒:“你畢業論文都寫完了,現在跟我說要轉行?真不喜歡這專業,你早幹什麼去了?轉專業是那麼容易的事嗎?”
然後他看見竇尋的表情,發現竇尋認真地認為換個專業和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竇尋一手插兜:“我認識一個選修課老師,本科學物理,碩士念了莎士比亞文學,博士轉了國際貿易,現在在教商務英語……”
徐西臨無可奈何地打斷他:“真巧啊我也認識一個老師,光博士就念了仨,現在照樣什麼都不是,連個像樣的職稱都沒混上,學校給他解決了戶口就不管他了,天天窮得在外麵接私活,有時候要自負路費,他連個打下手的研究生都不舍得帶……豆餡兒,很多事不是你想的那樣!”
竇尋轉頭瞥向窗外,不吭聲了。
徐西臨一看就知道,他這是“要麼聽我的要麼滾”的唯我獨尊病又犯了,隻好無奈地退了一步:“行吧,你要是真想轉專業也行,就正經八百地去讀,把你那荒唐的醫托辭了。”
竇尋用肢體語言完成了他執拗的拒絕——我不。
“你想擺脫竇俊梁,我理解,不想用我,我……我也……”徐西臨說到這有些傷心,心累得要命,“嫌國內沒有獎學金、時間又長,我也同意,你可以出國申獎學金,四五年、頂多六七年……還能怎麼樣,到時候是你秦香蓮了還是我陳世美了?條條大路,為什麼你非要往不靠譜的死胡同裏鑽?”
徐西臨開了個半酸不甜的玩笑,本想略微緩解一下氣氛,可是竇尋用一種難以言喻的眼神深深地看著他。漸漸的,徐西臨就笑不出了,他看懂了竇尋的言外之意——竇尋確實是那麼想的,他虎視眈眈地守在徐西臨身邊,做夢都要牽著他一根手指,生怕自己一錯眼,人就不是他的了。
徐西臨緩緩地靠在書桌上,半晌,他似笑非笑地彎了一下嘴角。
“哦……”他微微低下頭,“原來你是這麼想的。”
竇尋頓時慌了,緊張地去扳他的肩,被徐西臨避開,竇尋脫口說:“你說過不和我生氣的!”
徐西臨心頭一悸,忽然心疼得難以自抑,於是扣住竇尋的手,單方麵地結束了爭吵。
“我就試試,”他想,“我陪他走下去,像竇俊梁說的那樣,準備一份體麵,讓他願意怎麼樣就怎麼樣,將來他要是有受不了的委屈、過不了的檻,我都替他兜著。”
所謂“分歧”,其實歸根到底,不就是因為他不夠強大嗎?
徐西臨渴望成功的心前所未有地鼓噪起來。
心靈雞湯裏說“當你渴望成功的心像溺水的人渴望空氣一樣,就會成功”……不過到了徐西臨這裏,好像不太準。
自從教育超市加入維生素供貨商之後,後續的事端奇多。
先是有些用戶疑神疑鬼——水果這東西,一棵樹上長出來的味道也不盡相同,以前沒人提,現在隻要味道有一點不盡如人意,留言板上就會出現懷疑論者,認為維生素是用教育超市的貨源以次充好。
教育超市那邊也三天兩頭沒事找事,姓王的把徐西臨當成了他自己的小碎催,時不常地把他宣過去一次,不是吩咐他做海報,就是讓他找人幫忙發傳單……這還是好得,姓王的賤人沒事總說教育超市的銷售渠道受到“不正當競爭”,一再要求徐西臨把其他家水果也提價。
兩邊不是人的維生素一個月的營銷額跌了四成,到後來,連在留言板上罵他的都少了。
徐西臨心力交瘁地跑了一個多月,挖空心思,依然沒能止住頹勢。
而期末考試卻不管學生們被什麼絆住了腳步,依然隨著隆冬降臨一同逼近。
徐西臨在臨近考試周的時候才心煩意亂地翻開嶄新的課本,震驚地發現自己這一個學期都在無事忙,居然沒正經念過幾天書!
他隻好擠出時間,跟罹患拖延症晚期的網癮少年們一起住進了通宵自習教室,開始了一天學習“二十個小時,一個學期學習倆禮拜”的臨時抱佛腳。
他每天在通宵自習教室裏待著,困得受不了就趴下眯一覺,第二天六點半回他沒正經住過幾天的寢室洗漱,出來吃個早飯,接著又紮根在自習教室裏,這麼沒白天沒黑夜地熬了大半個月,熬完了喪心病狂的考試周,徐西臨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被掏空了,他累得走路發飄,正想打輛車回家,忽然接了個陌生電話。
電話裏有個耳朵不太好的老大爺衝著聽筒嚷嚷:“哎……你是那個蘇文婉的孫子嗎?”
徐西臨有點懵,心裏納悶:“蘇文婉是誰?”
下一刻,他驀地反應過來,以前在外婆的身份證上看見過這個名字。
徐西臨:“對對,我是,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