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他又想起什麼,皺眉問蔡敬:“不會找你麻煩了吧?”
蔡敬低著頭,手指卷著英語書的一角,靜靜地說:“沒有。”
徐西臨不放心:“那小流氓要是找你麻煩,不用怕他,你就告訴我,弄不死他。”
蔡敬眼皮也沒抬,淡淡地說:“真沒有。”
蔡敬雖然自尊心強又敏感,但真不是那種遇事都自己扛的硬脾氣,徐西臨琢磨了一下,感覺他沒必要藏著掖著,再者,李博誌和他的那點摩擦跟蔡敬也確實沒什麼關係,找也找不上他,於是信了。
想起當初那件事,徐西臨有點好笑,又有點懷念,他四下打量了一下班主任的“敵情”,在桌子底下偷偷給竇尋發了條短信:“我記得我在教二樓裏對你有救命之恩來著,你怎麼從來想不起來報?”
顯示信息發出的小信封剛飛出去,竇尋就秒回了。
竇尋:“沒錢,有命,拿什麼報?”
徐西臨一看,既不能讓他償命,也不能讓他以身相許,怎麼接都不合適,感覺這個玩笑開不下去了,隻好默默合上了手機,過了一會,又忍不住翻開看了看,把這條短信做了標記,省得清內存的時候誤刪。
兩人同桌而坐,各自沉浸在各自的悲喜裏,此時距離高考還有不到一個月。
三模考試如期而至,每到這時候,學校也不出成績排名了,各科老師把卷子拿走隨便判一下,有些連分都沒打,就發回來讓大家訂正了,全年級都開始調整“興奮點時間”,要保證高考的時候精神狀態最好。
管不管用不知道,反正大家都相信這個玄學。
最艱難的征程已經結束,反而是越到最後越寬鬆。
隻有徐西臨沒敢放寬鬆——他怕一鬆就沒邊了,一邊按部就班地該讀書讀書,一邊琢磨起杜阿姨走了以後誰來照顧家的問題,不說別的,他們家那麼大,不請人怎麼收拾得完?將來一日三餐誰來做?
這些瑣碎的生活煩惱說起來都不算事,可是真遇上了就愁人,徐西臨無處傾訴,都倒給了竇尋。
竇尋也痛快,聽完以後給他回了倆字:“我做。”
徐西臨一直處於“竇仙兒竟然會幹這麼凡人的事”的驚詫中,不過等周六下自習回家時,才知道那貨果然是吹牛的——竇尋正一手舉著抽油煙機和煤氣灶的說明書,一邊高深莫測地傾聽杜阿姨給他科普什麼東西應該怎麼用。
徐西臨扶著門框笑成了狗,竇尋憤怒地用後背對著他。
“阿姨您歇著去,”徐西臨把杜阿姨轟了出去,自己把書包一扔,挽袖子鑽進了廚房,把竇尋往旁邊一扒拉,“不會早說啊,二貨。”
竇尋從這句話裏聽出了異樣的寵愛,血色頓時上了臉。
徐西林熟練地端起鍋,仿佛是在廚房十分遊刃有餘的樣子,對竇尋說:“阿姨買麵條了,稍微煮一煮,打個鹵切點菜碼就行了。”
竇尋被他糊弄得一愣一愣的,連杜阿姨都十分意外,不知道徐西臨什麼時候獲得了這項技能。
然後就聽他指揮竇尋:“你去切菜碼,黃瓜切絲,芹菜和豇豆洗幹淨切丁。”
杜阿姨:“……”
果然隻是裝得很會。
她剛要進廚房指導,就被趕出去了,隻好先給徐外婆拿了一盤點心,省得晚上吃不上飯。
徐西臨在竇尋一切聽指揮的態度下自信心爆棚,感覺自己好像拿了個新東方學位,倒上油,他就姿態優雅地直接把雞蛋打進鍋裏了,一時間,飛濺的熱油和雞蛋殼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此起彼伏,徐西臨把胳膊伸了三尺長,拿炸東西用的長筷子撿蛋殼,在一片混亂裏對竇尋嚷嚷:“抽油煙機!”
竇尋慌慌張張地把廚房各種燈都開了一遍。
西紅柿雞蛋鹵不出意外地糊了,剛焦頭爛額地盛出來,竇尋:“你沒放鹽。”
徐西臨鎮定自若地抓起一瓶醬油倒了進去。
竇尋:“……”
兩個笨蛋把麵條煮成了一鍋糊糊,好不容易撈出來,徐西臨嚐了一筷子被竇尋剁成碎渣的生豇豆,又吐出來了——味不對。
兩人商量了一下,把一鍋懶菜扔進鍋裏煮。
徐西臨:“怎麼撈?”
竇尋很專業地拿著笊笠:“這個過濾器孔有點大。”
徐西臨:“哈哈哈哈!”
杜阿姨一開始看他們倆好玩,在廚房外麵笑,笑著笑著,笑不出了,偷偷回屋抹了一把眼淚。
他們趁著短暫的輕鬆玩過家家的時候,蔡敬回到了自己家,他在衣櫃的最底下藏了一個小餅幹盒,裏麵是他全部的積蓄。
蔡敬惹不起混混,也解決不了問題,想狠下心買個安靜,一切等高考結束後再說。
他在衣櫃裏一摸,臉色驟然變了。
餅幹盒是打開的,裏麵的錢不翼而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