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頭那兩句,當初是傾羽君閑來興起時順著一吟的詩語,至於後頭的那兩句,則是璃清當年所接之詞。也不知是年歲已是過去多年,當年之事傾羽君已是記得不甚清明。還是因了當年滅族的恨過於揪痛,已將二人之間的情全數毀衝。這後頭的兩句,秦疏酒從未從長姐那兒聽過,便是一切都未曾聽過。
當年入宮之時,宮中多人曾是猜思璃清所賜的“窈”字究竟何意,便是秦疏酒也一直不明這一個“窈”字究竟代表了什麼。如今聽了那兩句詩詞所對的後兩句,秦疏酒終算是明了。
笙歌一曲情相沫,疏酒一壺舞傾心。窈窕淑女切莫笑,君子但求無悔心。
果然,打從一開始璃清就已猜明了她的身份,一個“窈”字,便是再好不過的證明。真相往往是那樣的殘酷,當你得知所有的真相時,你才會明白自己過往的一切苦心以及心血,對於旁人而言或許隻是眼中的一場戲碼。
僅此而已。
笑,忍不住笑了,克製不住心頭那一份湧上來的笑,秦疏酒的笑沒有知道真相之後的癲狂,也無明白之後的絕痛,便是連著自諷也是全然無了半分。便是那樣笑,在尋常不過的素笑,一番笑落,看著璃清的雙眸漸漸隱去笑意。笑意之下所藏之情恐怕連著秦疏酒自己也是不明的,便是那樣看著璃清,秦疏酒笑著說道。
“陛下果然是陛下,難怪長姐總說,世上最是叫人可怕的便是陛下。僅是一句詩,便是萬死也想不到,便是那樣一句詩,陛下一早就清了。”
“不是詩。”
接了語,應了言,璃清看著秦疏酒,應了。便是這樣的一句回應,叫著秦疏酒又是一頓,而後看著璃清,秦疏酒詢道:“不是詩,那是?”
“你。”沉語而應,璃清說道:“第一眼,隻是一眼,朕就已知你非秦天浩次女,而是傾氏一族的人。”
便是當年殿堂之上相遇的那一刻,雙眸凝對的那一瞬,璃清便已明了。如果是因了長姐曾經所作的哪一首詩起疑,秦疏酒尚可明了,可若不是,僅僅隻是那樣一眼便是猜明,秦疏酒怎能服了這樣的說辭。璃清的話,已叫秦疏酒亂了,陷於百惑之心,秦疏酒自要弄個清白。
一眼,隻需一眼就可看破她的身份,這樣的事根本不可能。十三年,整整十三年,她們已經死了整整十三年,如今重新歸來時已是褪了皮囊換了容貌。縱然自幼他也是看著她長大的,縱然那個時候他也常逗趣於她。
可是十三年足以叫一切變得麵目全非,璃清如何憑了一眼就能認出她來?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更何況她的容貌承遺的乃是她的生母,模樣之上與長姐甚至於族中任何一人皆無相似之處。
璃清第一眼就已明了她的身份,究竟是為何。
不明,全然思不明,因是不明,秦疏酒的雙眸顯然滿是詫愣,已是垂眸而後瞪了瞳孔,眼眸宛若沒有焦距一般來回掃移,實在覺著此事全然不可能的秦疏酒開口說道。
“不可能,怎麼可能,殿堂上的那一眼就已知了我的身份,這種事如何可能,我明明……”
“你明明生得同她半分都不相似,是嗎?”
秦疏酒的話還未落,便叫璃清出聲斷了,這樣一語落斷,斷的是秦疏酒的話,驚的則是她的心。心猛抽驚,語也斷了,移眸再度看向璃清,秦疏酒雖是無詢,眼中卻已盛了質詢。
質詢,她要明白,她必須弄明一切。
糾亂之下的一切,縱然最是清明聰慧的秦疏酒,如今也是亂了。
萬事皆是算思之中,何事皆在掌控之內,秦疏酒何時想過自己所行的一切有朝一日竟會全繞脫了自己的算掌。
她想知道,她必須知道,而她心中的惑,璃清當是解的。
瞧著如今的秦疏酒,璃清不是不覺心痛,隻是君王的霸凜叫他仍是沉了氣,便是坐於那兒看著秦疏酒漸是蒼白的臉,璃清出語說道。
“因為你的眼睛。”
便是因為她的眼睛,所以璃清知道,在第一次殿堂之上交視時,他便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