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卷 第5章 背對背的兩人 3(3 / 3)

我為什麼要做到這個地步?因為單憑內衣標簽上的標示未必能得到精確的數據呀。關於胸罩和內褲尺寸之類的話題,女生之間長聊,但用的都是標準單位;聊著聊著傳到男生耳裏,也不是什麼稀罕的事。我要的是把隻有柴崎自己才知道的三圍數字散播出去,否則怎麼嚇得了她。

買來的內衣褲,我都沒拆封,連紙袋收在我自己的抽屜,會員卡也在一起。紙袋口貼的膠帶要是拆毀,我一看就知道,如此就可以避免柴崎偷翻我的抽屜、發現我的計劃了。

話說回來,是笠原去翻了我的抽屜,對吧?什麼人交什麼朋友,柴崎的朋友就是那麼沒品。

柴崎的記事本我也常看,檢查她有沒有懷疑我。她真的是個沒大腦的人,外出時也不把那種私人物品帶走,敢留在房間裏。

阪上說,若是幾張裸照就能讓柴崎乖乖服從,他不在乎背個前科。隻要電腦裏有那些資料,他就可以一再威脅她就範,所以他放了一份備份在我這兒,以防自己被抓到時資料完全被沒收。

阪上綁走柴崎時,我想接近手塚先生,可惜已經太遲。手塚先生已經完全中了那女人的迷魂計,對我沒感覺了。

柴崎竟把手塚先生騙成這副德性,我非懲罰她不可。所以我打電話叫阪上動手。」

「我跟水島隻是單純的互助關係。

我們常常交換照片。攝影師我的興趣,我在履曆上這麼寫,在辦公室裏也都跟人這麼說。我們的休息時間很自由,做什麼事都可以,所以我常以拍風景的名義帶相機來上班,找機會躲起來拍手塚出操訓練時的模樣,或是等柴崎小姐路過時偷拍她。

偶爾,我也直接去拜托他們兩個讓我拍照。當麵講,他們會認為我是受人之托,自然就降低了警戒心。

手塚通常會板著臉,不過柴崎小姐非常配合,甚至願意擺姿勢讓我拍照。隻不過,她被我抓來時,我看她一點兒也不記得我是誰的樣子。算啦,幫人拍照賺零用錢的隊員也不隻我一個,柴崎小姐那麼熱門,怎麼可能一一記住每一個人。

我跟水島明明講好了互不妨礙,那家夥卻因為手塚甩了她而叫我做掉柴崎小姐。我本來也不願意,但她威脅我不替我保管備份資料,我隻好照她的話做啦。我知道自己一定會被抓,唯一的備份在她手上,怎麼敢再得罪她?

水島發起飆來就很難搞。要是我不聽她的,她搞不好會毀掉我至今寄放在她那兒的所有資料,所以我也不是自願的,都是被她逼的。」

這就是水島久美子和阪上洋一那毫無罪惡感的自白。

至於強奸未遂一罪,實際犯行的人雖是阪上,但教唆者是水島。

兩人有計劃的互相協助,進而發展成綁架、強奸未遂之惡質行為,雖是騷擾初犯,法院判決還是加重了刑責。

此外,水島和阪上也分別遭到關東圖書隊及後勤支援吧的委外公司懲戒免職。

*

十足不起眼的水島鬧出醜聞,令宿舍為之嘩然。但在受到免職處分後,原本就沒什麼存在感的她也就沒了話題,議論很快就沉寂了。

相對地,手塚和柴崎正式成為一對,則讓男生宿舍的單身隊員們是一歎再歎,惋惜不已——圖書隊之花終於被人給摘下了。

至於女生宿舍,同梯的大概早就猜到手塚的真命天女是柴崎,因此是「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意見占了大多數。

崇拜手塚的後進隊員,則一個勁兒的吱吱喳喳嚷嚷。

「你的人氣充其量也不過是追星心態撐起來的嘛。」

坐在午餐時段的簡餐店裏,柴崎毫不客氣的這麼說。手塚聽了歎道:

「我說你啊……我好歹是你中意才交往的男人,你也不必用『充其量』這三個字吧?」

「要不是充其量就換我煩惱啦。」

手塚停下叉子,俯下臉去,耳朵微紅。

「……你出招都不分輕重緩急,犯規。」

「你也可以這樣出招啊,搞個高低差是全日本第一的雲霄飛車什麼的。」

「開玩笑!難道我還去學你這個口才女王耍嘴皮?」

「唉唷,我還沒嫁人,起碼讓我當公主吧。」

「明年就三十歲了還公主個頭!厚臉皮!」

「話說回來,你跟我的崇拜者都太多,要是裏麵又冒出什麼麻煩人物就討厭了,我看還是早早把婚結一結吧。」

柴崎一派泰然自若,手塚則是驚慌失措的點頭道:

「啊、哦,對……」

「還有啊——」

柴崎眯著眼笑了笑。

「親哥哥要是不來參加結婚典禮,恐怕有點問題?」

便見手塚很明顯地收起肩膀,僵了一下。

「所以你也快點跟你哥和解一下吧。不必親密到回去穿同一條褲子啦,隻要能笑著講些社交辭令就夠了。我可不想看到新郎官在家族紀念照裏擺個臭臉。」

聽到這裏,手塚發出一聲苦惱的呻吟。

「總之,限你這個月底前跟他報告我們交往的事羅。」

見柴崎故意側著頭裝嬌媚,手塚忿忿地表達不滿:

「難度太高了吧?現在都月中了!」

「過了這個月就由我來跟你說羅。你自己選呀?」

看見手塚左右為難的模樣,柴崎忍不住微笑。

至於她的微笑看起來是多麼幸福——這會兒手塚隻顧著抱頭,柴崎的對麵也沒有鏡子,所以兩人都沒注意到。

「你們真該看看,他那德性好像在做終極地獄二選一的題目似的。我才最後還是他自己去跟他個稟告,而且是死撐到最後一天才說的,但他的方式非常好笑。他哥打電話來道賀時也笑得要死地說:『我剛才聽某人用不共戴天、咬牙切齒的口氣報告說你們正以結婚為前提而交往,恭喜恭喜啊。』什麼口氣呀,真是——」

再度應堂上夫婦的邀請,柴崎在晚餐時對著他們倆大爆料。

今晚原本就是要來聽柴崎自爆秘辛的,所以他們刻意不找手塚來。

鬱早已笑得東倒西歪,一旁的頭上也忍俊不禁的說:

「不過這是好事啊,做得不錯。那小子在這件事情上一直找不到台階下,這下子可被你趕鴨子上架了。」

「那還用說。」

柴崎挺起胸脯。

「其實他也知道他哥在法務省做得很賣力,也想為了家人去化解心結,隻是苦於沒個好時機。喏,大家早都看明白啦,所以我才推他一把。」

「柴崎,你看起來好幸福哦。」

被鬱笑眯眯的注視著,柴崎回以羞赧卻清朗的一笑,既不掩飾也不故作戲謔。

「其實,早在你們結婚之前,我一直羨慕著你們。你們還沒開始交往時,我就知道堂上教官很重視笠原,也知道笠原一心一意喜歡堂上教官。」

堂上跟鬱略顯害羞的互看對方。他們的手一定在餐桌下牽著。

「我也希望自己有一段能夠互相珍惜的愛情。現在總算找到這樣的人了。以前我隻是嘴硬,不肯承認,到那有了自覺之後,我就不再踩刹車了。我好喜歡手塚,很想對他好。」

柴崎調皮地笑了笑又道:

「人呀,心裏是這麼想,嘴上卻好強時,總要有個誰或什麼事件來在她背上踢個臨門一腳,事情才會有點眉目呢。」

「噢,我懂啦,這一次的事情,手塚背上的那個鞋印就是你踢出來的。」

「不過手塚嘴上怎麼說,心裏應該是感激的,而且他八成早就有被你們耍著玩的心理準備了。」

等我們結婚,希望也能像你們一樣。而且是用我們自己的方式。

柴崎默默想著,從小碟裏夾了一口菜。

這時的手塚正在小牧的寢室發牢騷。

他當然不至於那麼腦袋少根筋,會不曉得柴崎單獨去堂上家玩的理由。

「唉——不知她這會兒在報什麼料。」

小牧聞言微笑,並且拿了一罐心的啤酒給手塚。

「哎,女孩子交朋友,彼此之間常常是沒有秘密的,夫妻之間也一樣嘛。你們結婚之後一定也會這樣的。」

說到這裏,小牧做了個苦笑。

「不過老實說,我沒想到會被你們兩個搶先。大夥兒都盤算著你們還要再兜一會兒圈才交往。」

「呃啊,人家這樣盤算我們罵……等等,幾時開始的啊!」

「很早以前啦。」

小牧笑得像沒事人似的。這種笑法跟柴崎很像。有時他們越是這麼笑,講出來的言詞越犀利。

「我們猜想,柴崎小姐絕不會主動開口,而你在戀愛上又是個二愣子……啊,柴崎小姐也滿笨拙的。她在別的事情上都能處理得很利落,就是不會布局讓你主動表白,這一點不知該說是中規中矩呢,還是死腦筋呢。像你這麼單純的人,女孩子隻要動點心機,要讓你主動告白根本是輕而易舉啊。」

小牧咬了一口魷魚絲,接著又說:

「柴崎小姐隨時個性好強,骨子裏卻相當純情呢。隻在笠原麵前愛擺出大姐架勢就是了。我想,她知道自己心思細密,所以格外不想對你用計吧。」

那麼,這樣可以想做是她對我的一種顧念嗎?手塚的腦中隱約浮現這個想法,但他趕緊甩開。他不想用懷疑不安的心情看待這段感情,那對柴崎是一種失禮。

他們彼此從很早以前就注意到對方的存在了。這些他都知道。他們故意不用正麵相對,卻總在背後暗暗感應著對方的氣息。

我們終於轉過身來了——終於發現了彼此,互相給予心意。

「……我想珍惜這段感情。」

「兜圈子兜得這麼久,總算兜出一段好姻緣啊。」

小牧應道,拿啤酒罐輕碰表示幹杯。

手塚便答:

「我也這麼覺得。」

*

籌備婚禮的過程中,雙方自然要到對方家中拜訪,也要安排親家長們見麵。在這個階段,一切都進展得很順利。

手塚兄弟也因此碰麵了。手塚本身還有一點兒不自在,卻沒料到自己跟哥哥還能一句接一句的交談,完全不像是鬧過嫌隙的樣子。這其中固然少不了柴崎的妙語穿針引線,手塚自己也做了一番徹悟:兩方家族即將見麵,他不想讓柴崎的家人察覺手塚家庭內部的糾紛。

就這樣,他們利用連休安排兩家見麵,也在那一天訂婚,所以柴崎的父母、弟弟和妹妹都到齊了。當天,話題圍繞著婚事的籌備工作打轉。柴崎的母親努力說著標準腔,偶爾不由自主地夾雜著好聽的金澤口音。當她含蓄道出自己想陪女兒去挑選禮服時,手塚的母親竟然說:「其實我也想去。」

手塚家的兩個都是男孩子,她大概很向往陪著女兒選婚紗的感覺。

「光,麻子要選哪一種風格的禮服?」

柴崎的母親這麼問道,手塚答不出來。

他們一起去看過場地,卻沒有一起去選禮服。應該說,是柴崎不讓她跟著去。

「這個……考慮到預算,我們決定選西式的。」

聽出端倪,手塚慧以調侃的口吻幫他解了尷尬:

「喂,是人家不讓你幹跟去吧。」

「啊,對,其實——」

手塚正著慌,便急著應答,也顧不得出手解危的人是臭老哥了。

「她說想等到當天再讓我驚喜,所以……麻子小姐都是跟要好的朋友一起去看禮服的。」

他在中途停頓了一會兒,是因為他們平時直呼名字,這會兒可不好在人家爸媽麵前隨便。

聽到此言,柴崎的母親便轉過頭去教訓柴崎:

「唉唷,你這孩子。光一定也想看吧,你怎麼還是一樣任性。」

對,其實手塚也想跟去挑選。每逢假日,柴崎跟鬱總是開開心心地逛婚紗店,帶回一疊又一疊的參考照片,卻從來沒有一次肯讓手塚參與。

手塚早就想象過柴崎披上白紗的美麗模樣,隻恨自己按捺不下親眼一見的渴望。他聽已婚隊員說過,陪著去選婚紗的樂趣是因人而異的,樂於此道的人就喜歡,但沒興趣的人而言,那隻是漫長痛苦的等待和浪費時間罷了。話又說回來,被禁足到這種程度,卻反而挑起了他的好奇心。

便見柴崎嘟著嘴向母親討饒:

「人家去也隻有試穿禮服,既沒化妝又沒弄頭發嘛。我隻想讓光先生看見我最漂亮的一刻呀。」真是,你就是愛麵子,也不體諒人家。

說完,柴崎的母親向親家欠一欠身,道了聲歉。手塚的父親趕忙搖手:

「沒有沒有,麻子其實是個聰明伶俐又開朗的女孩……」

柴崎跟手塚的家人已經見麵多次,手塚慧有時也在場,八麵玲瓏的她馬上就博得手塚爸媽的歡心。手塚慧曾經對著弟弟開玩笑說:「我已經可以預見你將來在家中的地位了。」手塚當時還罵他囉嗦。

盡管被罵,手塚慧扔心有所感地歎道:「不過,你們一定會幸福的。」而那神情竟有些慈祥。手塚當下還有點兒悶,以為他又在擺大哥架勢,心念一轉才想起他的確有資格那麼做——他們之間實在是相爭太久了。

「不過,光也要選他的禮服吧?」

「到時候會專程去挑他的呀。媽,你跟光先生的母親想陪我一起選禮服嗎?那不如趁這幾天連休就去吧。你們不急著回家,我也還有好幾天年假可請,可以叫桃子幫我拍照。」

柴崎說得像是突發奇想——但這當然不是臨時起意,想必她早就計劃著要讓兩位媽媽開心一下了。

果然,這一對親家母立刻高興地叫了起來,雀躍已極。吃柴崎小五歲的妹妹桃子也是一臉喜悅。

「孩子的爸,你呢?」

母親們各自問道,便見兩位父親麵麵相覷,表情帶著些微驚恐。

「對了,每家店大約要花三小時左右。」

聽到柴崎的好意提醒,手塚的父親便帶頭說道:

「對我們而言,這樣的門檻好像高了點。」

柴崎那還在讀大學的弟弟也接著說:

「我也不去。」

他說話的措詞簡短,獨立自主的性格也跟柴崎有點像。

「難得來東京,我要跟在這裏讀書的高中同學見麵。」

「那我跟親家公也不去了。反正重要的事情都討論完了,你們就不用管我們,盡管去開心開心吧。」

手塚的父親如是總結。

有柴崎的母親撐腰,手塚也想趁這個機會溜去看柴崎試婚紗,但想到柴崎一定會巧言說服未來的婆婆逼兒子打退堂鼓,他決定放棄。

*

到了婚禮當日。

柴崎替手塚選的禮服,是長度及膝的雙排扣長禮服。

他提早抵達會場,梳裝穿戴好,就在新郎家族的休息室裏等。敲門聲響起,穿著正式的手塚慧探頭進來。

「唷,恭喜啊。這衣服很適合你嘛。」

「柴崎幫我挑的。」

不知自己在拗什麼,他就是不想在哥哥麵前稱呼她「麻子」。

做哥哥的卻不動聲色的扔出一句爆炸性的發言:

「柴崎小姐也已經打扮好羅。」手塚想都沒想,猛然站起來,連椅子都翻倒了:

「混賬老哥!你為什麼比我先看到麻子!」

拋下「混賬老哥」和他那愉快至極的大笑聲,手塚三步並作兩步的跑到新娘休息室去敲門。

「光?」

門裏傳來柴崎的應答。

「進來啊。」

也許是多心,手塚覺得那聲音裏帶著幾分嬌羞。

他急切地衝進屋內,見裏麵隻有柴崎一人。柴崎家人搭的是今天上午的班機,這會兒還沒有抵達。

穿著純白的新娘禮服,柴崎的化妝和頭發都已經造型完畢,靜靜坐在椅子上。

「……你好漂亮。」

怔了一會兒,手塚才擠出這一句來。

「兩位媽媽都喜歡更可愛的少女風格,當時我也試穿過,但後來還是覺得這種最適合我。笠原跟桃子也覺得這一件最棒,所以我就選啦。」

這件禮服的剪裁簡單,格外能襯托柴崎的苗條身材,而且沒有過多的裝飾,看起來既清爽又大方,充分發揮出質料的優點。

「對不起,我想讓你看見最完整的造型。想讓你看見我最漂亮的一刻。」

「……等待果然是值得的。我也想看你換上敬酒禮服的模樣。」

手塚在柴崎對麵的椅子坐下。

「但新郎官能這麼期待新娘子的換裝,大概也沒幾個人像我吧。」

「你還沒看到我們試禮服時拍下來的那些照片呢,等婚禮結束再拿給你看。托媽媽們的福,我穿了好幾件昭和偶像式的蓬蓬裙,看了都會噴飯呢。」

「我也好想看看。」

「光,你也很好看呀。」

柴崎頓了頓,繼續道:「」

「哎,是我幫你搭配的,當然啦。」

手塚聞言苦笑:「你真是不忘給自己臉上貼金啊。」

見她嘟嘴故做不悅,手塚也知道她在掩飾難為情。

「對了,我想跟你商量。」

柴崎說著,指著立在桌架上的捧花。

「我想給毯江,好不好?」

他們也邀請了毯江,並將她的座位安排在小牧隔壁。

「很好啊,她一定很開心。」

說到這裏,手塚想起剛才的事,於是朝柴崎一瞪:

「為什麼我哥會先看到你?」

「哎——他就大搖大擺的自己跑來了嘛。一定是想要捉弄你吧。」

「謝啦。」

聽到手塚道謝,柴崎隻是不明就裏。

「不是在埋怨我吧?」

「不是。隻是被他搶先看見你,我有點不爽而已。嗯,不爽歸不爽,卻……有點好玩,一點點啦。以前我也常這樣被我哥鬧來鬧去,自從跟你在一起,我跟他之間好像有些和解了,這使得我媽的情況也好轉很多。都是托你的福……讓我們自然而然就有了重修舊好的氣氛。」

「我可不是為了你。是我擅自猜想你會喜歡,自己決定這麼做的,你沒必要向我道謝呀。」

就快做人家老婆了,她的變化球速度還是一樣令人捉摸不定。

「婚禮上隻能說些陳腔濫調,所以我決定現在說,你要幸福哦。」

「幹嘛?講得好像事不關己似的。」

「當然是跟我一起幸福呀。」

「那是我要說的話。」

手塚站起來,向柴崎傾身,在她的額頭上輕輕一吻。那一吻極輕極柔,他怕碰壞了她那優雅的劉海和臉上的妝。

再坐回椅子時,卻見柴崎用手捂著額頭,滿臉通紅。

「你……你幹嘛突然親我!」

這原本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卻不在柴崎的意料之中。

「沒有,我隻是覺得剛才的這段話應該用個誓約之吻來當作句點。你不覺得嗎?我們等下就要進會場,我總不能親在你的嘴唇上,不過親在額頭上應該沒問題才是。」

按著前額,柴崎把頭垂得低低的,這會兒連耳朵都紅了。

原來如此。這家夥的戀愛模式就是先發製人,因為她遇到主動進攻時就不擅應付了。想到自己竟在這一刻才發現柴崎的弱點,手塚忍不住噗嗤笑出。他突然覺得柴崎好可愛。

「你的家人應該快來了,我回我的休息室去等羅。待會見。」

手塚如此說道。柴崎還是沒出聲,隻是點了點頭。

『那麼,在向各位來賓敬酒之前,新郎新娘要離場片刻。』

聽到司儀宣布,手塚和柴崎便起身,準備在各桌都繞過一圈後才回到休息室。經過毯江身旁時,他們停下腳步。

「毯江,來。」

柴崎將捧花交給毯江。眼尖的司儀離開說道:

『就在剛才,新娘將象征幸福的捧花交給了中澤毯江小姐!中澤小姐時常到圖書館閱覽,與新郎新娘相識多年!中澤小姐,請你說幾句話!』

他們事前曾向會場的工作人員說明毯江的聽覺不便,不料這位司儀沒有聽懂,或許隻當她是輕度的聽力障礙。正慌張時,服務員已將無線麥克風交給了毯江。

小牧伸出手去,原想替她接下,竟見毯江主動站起來結果麥克風,轉身麵對柴崎和手塚。

『那個……』

她的聲音有些顫抖,毯江要在這種場合出聲說話,相比需要相當大的勇氣。

『我的耳朵不太好,沒法兒控製自己的音量,請各位多多包涵。柴崎小姐,手塚先生,恭喜你們結婚。我非常高興能收到捧花,謝謝你們。』

場中最驚訝的人非小牧莫屬,但那驚訝的表情隨即轉為安詳。

在熱烈的鼓掌聲中,毯江將麥克風還給服務員,像是鬆了一口氣。隻見她笑著向新人點頭,接著轉向小牧,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耳朵。從小牧笑著搖頭的動作看來,毯江大概是在問自己的發音是否怪怪的。

「沒想到會收到這麼大的回禮。」

走出會場,柴崎說道。手塚也點頭應是。

結婚典禮的後台分秒必爭。他們沒空再多講話,隻能相視一笑,就要各自回房換裝了。

「你沒吃到的菜越積越多了耶。」

「啊呀,現在不要跟我講話——!滿出來了!我的腦子要滿出來了!」

被丈夫這麼一催,鬱更加緊盯著演講稿不放。

鬱結婚時,她請柴崎以女方親友代表的身份上台致詞,這一次柴崎當然不會放過她——一句「我的婚禮致詞當然是你上台啦」的回馬槍打得鬱毫無招架之力。況且她還同時是手塚的好友。

「要不要我叫人撤走?」

見堂上這麼問,同桌的隊員立刻大喊「要撤走還不如給我吃」,接著竟然徑自劃起拳來搶菜了。一旁的小牧為毯江解釋此刻情景,聽得毯江吃吃笑。

「不準搶!等我講完了我就會吃!」

「算了吧!你現在就吃掉!換裝要花上將近半個鍾頭,憑你吃光這些菜也不用十分鍾吧?」

「不行——!我緊張得嚥不下去!可是我要吃——!」

眼見鬱已經陷入恐慌,堂上隻好讓步。

「受不了你……你要害我沒禮貌到什麼地步啊。」

一麵歎氣,堂上一麵將桌上剩下的菜肴一一移到最大的一隻餐盤中。

「哇——篤我最喜歡你了——!」

然後他請服務員來收拾空盤,還得尷尬已極地向對方解釋一番。

新人換裝完畢,再度入場。他們繞行各桌,一一點亮桌上的蠟燭。所到之處都是閃光燈大亮,此起彼落。

下一個節目就是親友致詞了。被喊到名字時,鬱不由自主地用很虛的聲音喊了一聲「有」,引得眾人大笑。

「喂,堂上太太,你走路同手同腳了啦!」

被別的隊員取笑,害鬱更緊張了。

就在這時,聽到玄田一喝:

「堂上三正:立即就指定位置,打開文件,迅速朗讀文件內容!」

那一聲命令中帶著笑意,全場更是笑成一團。不可思議的是,鬱卻頓時拋開了緊張,恢複到正常的步伐,總算走上致詞台。

她朝主桌和親族桌一鞠躬,抬起頭時,看見堂上正以憂心的表情看著她。

「光,麻子,恭喜你們在今天完成終身大事。我也由衷的祝賀兩家大喜。我是堂上鬱,是光和麻子的同事兼朋友……」

念著念著,她漸漸定下心來。柴崎和手塚都是她相知多年的好友,她隻是向賓客們聊起這兩個人而已。

「光不僅才智出眾,而且努力不懈,因此身兼長官身份的外子總是訓斥我,要我向手塚隊員看齊。麻子也是個優秀的才女,與光相比毫不遜色,同樣的,外子也時常要求我向柴崎隊員看齊……」

來賓們總算笑了起來。

「然而,他們兩個不單單是優秀,更是善良又有責任感的人。不知為什麼,對於雙方的心意,他們總是裝著互不明了,但是身旁的人卻早就看出兩人彼此思慕。這樣笨拙的捉迷藏,讓他們耽擱了很久才交往,不過看在外麵這些朋友的眼中,隻覺得這兩個人實在可愛。如今他們終於走上紅毯,夥伴們都衷心為他們祝福。」

由於婚禮來賓幾乎都是特殊部隊和業務部的同仁,鬱的講詞內容幾乎隻是向親友介紹新人而已。這也是手塚和柴崎的要求。

「為了彌補這段漫長的愛情捉迷藏,請兩位用力的幸福吧。」

說完這段結語,溫暖的鼓掌聲如潮水湧來。

這麼講,不知雙方的親人是否明白了手塚和柴崎的優點?鬱忐忑地鞠躬下台,走回座位。

餐桌旁,堂上仿佛等得急了。鬱一坐下,他就拍了拍她的頭。

「講得很好。」

鬱這才放鬆下來。

說了聲「那我要大吃特吃了」,鬱將大餐盤端到自己麵前,一道一道的開始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