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簾一挑,阿拉坦汗的長子辛愛黃走了進來:“餓死我們?沒那麼容易!阿爸,你給我一支人馬,我打過長城搶糧去!”

阿拉坦汗看了看辛愛黃,他語重心長地說:“黃兒,殺人一萬,自損三千。要打仗就得死人,誰家沒有父母,誰家沒有妻兒,誰家失去親人不痛苦啊!”

辛愛黃不服氣:“阿爸,不打仗我們就沒有飯吃,就沒有衣穿,就得挨餓受凍。與其餓死、凍死,還不如在戰場上戰死。”

阿拉坦汗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反駁辛愛黃,辛愛黃以為說服了阿拉坦汗:“阿爸,現在你就是右翼的濟農,你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右翼的老百姓挨餓受凍,現在就等你一聲令下了。”

阿拉坦汗一瞪眼:“誰說我是濟農?”

辛愛黃不以為然:“這還用說嗎?從戰功上說,誰也比不上阿爸;從官職上說,阿爸是大汗封的索多汗;從強弱上來說,我們土默特是右翼三個萬戶中最強的。還有最重要的一條,阿爸在兩軍陣前刺傷了亦布拉,亦布拉因受傷才被阿巴裏抓住的。墨爾根濟農臨終前說了,誰殺了亦布拉,就推舉誰當濟農,難道除了阿爸別人還有資格當濟農嗎……”

沒等辛愛黃說完,阿拉坦汗火了:“胡說八道!”

辛愛黃一愣:“阿爸,我說的是實情啊!不光我這麼說,營中許多將領都這麼說。”

阿拉坦汗一拍桌案:“誰說也不行!”

銀英忙過來勸:“可汗,黃兒說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你發什麼火嗎?”

銀英一拉辛愛黃:“黃兒,你阿爸心情不好,你先下去吧!”

辛愛黃轉身出了大帳。

太陽高高地掛在天上,牛羊連草也不吃,都在陰涼地趴著。風迎麵吹來,沒有一絲潮氣。空氣異常幹燥,仿佛一個火星就能把天地點燃。

一頂高大的蒙古包中,正中的虎皮椅空著,阿拉坦汗坐在左邊,阿爾蘇台吉坐在右邊,各位台吉、各部落首領分坐兩廂。

阿拉坦汗道:“推舉濟農的事已經拖了幾個月,大家商議一下,看看誰合適。”

阿拉坦汗的話音剛落,阿巴裏第一個站了起來:“當然是我最合適。”

墨爾根的次子拜桑一臉鄙視,他從靴子上拔出匕首,語調不高地說:“馬群裏跑進一頭野驢,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種?”

阿巴裏把眼睛一瞪:“你說誰是野驢?”

拜桑斜眼看著阿巴裏:“你認為自己是野驢嗎?”

一句話把阿巴裏噎了回去。

墨爾根的三子那木漢一指阿巴裏:“你既不是黃金家族的後代,也不是聖主成吉思汗的子孫,憑什麼推舉你當濟農?”

阿巴裏把脖子一梗:“墨爾根濟農臨終前可沒提什麼黃金家族後代,聖主成吉思汗子孫,他說誰抓住亦布拉,就推舉誰當濟農。我抓住了亦布拉,我就是濟農的唯一人選。”

拜桑不急不火:“我記得阿爸是說誰殺了亦布拉就推舉誰,好像沒說誰抓住亦布拉,就推舉誰吧?”

阿巴裏冷笑:“這就對了,我抓住亦布拉,為了給墨爾根濟農祭亡靈,我才沒殺他,不然,我能把他殺一百次、一千次、一萬次!”

拜桑把手中的匕首翻過來,倒過去,從蒙古包天窗照進來的陽光落在匕首上,匕首反射太陽的光,不時地在帳壁上晃動,他把嘴一撇:“說了半天,你隻是抓住了亦布拉,並沒有殺他,要不,你到墓地裏把阿爸喚醒,請他老人家再說一遍?”

拜桑的聲音不高,但他的話就跟他手中的匕首一樣寒光四射。

阿巴裏急了:“你,你放屁!”

匕首的光線一下子停在阿巴裏的臉上,阿巴裏不得不把頭偏向一旁,拜桑的目光和匕首一樣犀利:“你再說一遍!”

阿巴裏往左右看了看:“我再說一遍怎麼樣……”

阿爾蘇一擺手:“不要吵!”

阿巴裏自己給自己找台階下:“阿爾蘇台吉說得對,我不跟你吵,到底推舉誰當濟農,大家自有公斷。”

大帳裏剛安靜下來,墨爾根的長子諾延開口了:“曾祖達延汗生前留下遺訓,蒙古帝國的汗位一律由長門長支繼承,祖父巴爾斯濟農就因為不是長子,汗位才傳給了博迪汗。阿爸是祖父的長子,博迪汗參照這條祖訓,封阿爸為右翼濟農。我身為阿爸的長子,這總得有個說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