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蓮聽了高雲的話,似信非信,一時沒了言語,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心裏怏怏的,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很不自在。石蓮喜歡高雲,自打認識就喜歡,可那是一種敬重的情感,沒有一絲一毫的男歡女愛,而是以嫂子的身份,像待弟弟一樣的親情。可現在旺子不幸去世了,按說高雲即使斷了往來關係,也無可非議。然而,高雲一如既往,更加關愛夏家的孤女寡母,付出是巨大的。雖頻頻來夏家,全是關愛和幫助,從不非禮,還像弟弟一樣敬愛她,對女兒視如己出。高雲在她心裏的位置發生著難以敘說的變化。情也好,愛也罷,隻好深藏著。石蓮也顧慮過:高雲有工作,高學曆,職業好,不愁找不到一位漂亮女人的。高雲為什麼要娶她這個累贅呢?然而希望確實存在的,她相信一切都有可能,她發現高雲看她的眼神,傳遞的是一種惟妙惟肖不能言說的熱乎乎暖洋洋的信息,使她心癢情蕩。看來誰對誰都有了那種意思,不過暫時不說出來罷了。高雲對女兒的昵愛是父親般的真情,有寄托,有期望。雖然剛才的投石試水,卻引來了高雲的獨身主義奇談怪論,這隻能是他一時的搪塞和掩飾,誰也騙不了誰。石蓮從高雲靦腆窘迫的神態,就知道他在編造謊話。
石蓮注視著高雲,忽然使了個回馬槍,直逼高雲問道:高雲,難道你真的要獨身一輩子嗎?這是你唯一的選擇嗎?你能說出選擇的理由嗎?
麵對石蓮逼來的目光和緊追不舍的逼問,高雲無言以對,假話不能再說了,說實話還不到時間,不言不語是最好的回答。
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心裏的話都捂在各自肚子裏,連空氣都沉默了,一切都在不言中。
高雲想:旺子哥剛去了,一切還在哀思中,再重要的事情都要先放下。懷念死者,關愛生者,這才是當務之急,這樣做他心安理得。石蓮逼問他是在平複她心中的愧疚。這有什麼可不安的,誰虧欠誰永遠說不明白。獨身主義是借口,愛情問題隻能交托給時間,就讓它在時間裏發生,發展吧。
石蓮的哀傷比誰都深,但她還是讓過去的過去了,從陰霾裏掙脫出來了。她學會冷靜思索,敢麵對現實了。她知道珍惜生命了,她要讓女兒在幸福生活裏長大,她才能欣慰,旺子在另一個世界才能安然。高雲越關懷備至她越愧疚不安。哪見過這麼好的人呢?她覺得高雲見多識廣,絕非平庸之輩,要相信他,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報恩也罷,虧欠也罷,最好的辦法是順其自然。
十九
這刻,石蓮跟高雲的目光又觸碰到一塊兒,或許是想心思的原故,兩張臉盤兒都紅了,紅得像十月天熟透的柿子,又像早晨紅堂堂的日頭。小寶寶本來就紅嘟嘟的臉蛋,更可愛了,她裂開小嘴巴笑了,就像那含苞欲放的花骨朵。
高雲憨笑著一改對石蓮的稱呼叫道:石蓮姐,你來看,小寶寶的嘴巴張開了,好想要對咱說話哩,你看呀,石蓮姐。
石蓮一看,女兒小嘴果然一張一合,就問:高雲你猜她要說什麼呀?他對高雲改口叫她姐不以為然。
高雲說:她沒說出來,我咋知道她要說什麼呀。
石蓮莞爾一笑說:她大概是對你獨身主義的高談闊論有意見哩,要批評又不好意思開口,你看她臉都窘紅了。
高雲心裏好幸福。稚氣地說:我一百個接受寶寶批評。他逗孩子說,小寶寶快長大,長大了把心中的秘密統統告訴我。石蓮姐,你看她又要說話了,好可愛噢!
石蓮說:可愛你就多抱會,好讓我一心一意織毛衣。正說著不知怎的她看見旺子站在她麵前,她不由打了個激靈,一眨眼旺子又不見了。明明是旺子啊。怎麼就不見了呢?真是活見鬼!她的心撲通撲通亂跳,腦子嗡嗡嗡響,腳像踩在棉花上,本來半坐著,卻差點跌倒,手裏正織的毛衣掉在了地上。
高雲見石蓮險乎跌倒,忙起身去扶,可懷裏的孩子哇哇哭起來,小手亂抓,小腳亂蹬。高雲一手抱緊孩子,一手扶住石蓮問:石蓮姐,你怎麼啦?
石蓮說:沒什麼,就是有些眩暈。她把地上的毛衣撿起來,拍拍沾上的塵土,又開始織起來,像任何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但她在心裏開始否定剛才看到的虛幻一幕,讓惶恐的情緒快點平靜。孩子哭聲不止,她丟下毛衣,急忙從高雲手中接過孩子,把**擩進寶寶小嘴裏,孩子哭聲立停。
高雲也不知剛才發生了什麼,想可能是身體虛弱導致,就找了幾樣藥,讓石蓮服了說:石蓮姐,明天去醫院查一下,是不是血壓有問題。
石蓮說:我的身體我知道,頭暈小毛病,你不要大驚小怪。給,把孩子抱著,我給咱做飯去。
高雲接過孩子,抱在懷裏說:石蓮姐,我還真餓了呢。
二十
突然一個閃電照亮了窗子,接著就有轟隆隆的悶雷在天地間滾動,跟著就是劈裏啪啦的雨聲。雨點從窗子竄進來,高雲馬上拉住了窗簾。
受了驚動孩子又哭開了,高雲噢噢的拍著。正在廚房做飯的石蓮說:讓她哭吧!高雲,你不是說過,讓孩子哭哭有好處嗎?
高雲說:讓孩子適量的哭哭,可以激增肺活量,助推血液循環,健壯生長。
雨匆匆而來,雨匆匆而去。一切都在不經意間發生,又在不經意間結束。自然是一種自然現象,自然更是一種自然境界呢。
雨霽日出,屋子由灰暗轉為明亮。
高雲把孩子抱到院子裏。雨後太陽光溫潤柔和,雨後的空氣鮮活清明。寶寶在義父的懷裏不哭了,安詳了,又甜甜地咧嘴笑開了。
牆外官路上是許多孩子在追逐在喧鬧,在歌唱爺爺奶奶教給他們的童謠:
風來了,雨來了,螞蚱背的鼓來了
雲散了,雨過了,西邊的太陽出來了
你穿綠,我穿紅,草帽山上掛彩虹
高雲被牆外孩子們唱的歌謠迷住了陶醉了,他抬頭,忽看見草帽山上半空裏真的出了彩虹。他朝屋子裏喊:石蓮姐,快些出來看呀,草帽山出彩虹啦!
石蓮聞聲趕緊跑到院子,就仰麵朝草帽山看彩虹,她秀美的臉兒漾著瑩瑩的笑。
分明是天上的太陽,也是草帽山的彩虹,把石蓮的臉,高雲的臉,小寶寶的臉,映照得紅彤彤紅彤彤。
2011年10月初稿2012年9月二稿2013年5月三稿寫於商州商城覺夢軒
我的小說觀及其他
《石蓮花開》後記
李筱平
縱觀當下的小說,不乏庸俗,粗俗,低俗的東西,可能本意是想把小說寫得引人,逗人,迷人。雖說這也是小說的功能之一,但過分了就不好了,就失去了文學意義和價值。如果一味的追求吸引眼球的東西,譬如寫兩性、寫上床、寫黃段子,沒有一點積極的思想情操,那隻能是對文學的褻瀆和不恭。當然,一個時期的文學,跟它所處的時代是息息相關的。開放和解放主旨是提高人的思想素質和品位,非是不要思想,。無論社會改革成什麼模式,文學擔負的責任不變,即便是資本主義國家,文學依然神聖。文學在世界是一致的,他引領社會走向文明,避惡揚善,弘揚正氣,批判邪惡。批判是文學的使命,其他倒在其次。
小說本於生活,高於生活,不能是生活現象的照抄。小說要給讀者以咀嚼,回味,啟發和教育。如果小說隻給了讀者一笑了之,或“男女情趣”,思想被摒棄了,那這種小說的作用跟衛生間的手紙是輪同的,或者說他是文學垃圾。
小說除了他的文學藝術性,還應注入道德的哲學的東西。任何文化都是相通的,相互解釋的,而不是排斥。凡優秀的經典的小說,都不乏精妙的思想性,極強的藝術性,閃光的名言警句。小說的意義和價值正在這裏,小說釋放的就應該是這樣的正能量,因為這才是時代的最強音。至於娛樂屬於小說趣味的內容,不可偏廢。
說到小說的寫法,他究竟應該怎麼寫,誰都給不了唯一答案。一個人一種寫法。寫什麼樣的小說,跟小說家興趣,經曆,學問和感情有關。別人的小說,可以借鑒,不能照搬,照搬是抄襲,要吃官司,是小人作為。有人說“文無定法”這才是科學的。其實寫小說的大家都寫的是他自己的小說。同一個題目,有多少個小說家寫,就能寫出多少個不一樣的小說。每個小說家都有自己的小說筐子,這筐子隻能裝他自己的小說,別人的一概裝不進去。其實,小說大可不必照別人的樣子去寫。你喜歡怎麼寫,就怎麼寫,隻要有故事,有人物,有思想,有趣味就行。至於形式結構和思想內容,前者要有變化有創新,後者要與自己經曆有關,熟悉生活是關鍵。即便是形象思維的虛構,也是以生活為源泉的。熟悉生活是小說創作完成的第一因素。
小說構思好後,初稿可能很快寫出來,但要改好一篇小說,非下苦功夫不行。改的過程是刪減和增加的過程,有的部分還要重寫。小說潤飾很重要,要有文采,粗枝大葉改不出好小說。讀者讀小說能反複讀一些片段慢慢品味,就可見小說家的功底和學問了。
修改小說功夫的深淺,決定小說藝術性和思想性,趣味性的高低。小說應給讀者一些東西,包括語言,故事、人物,甚至一段景色描寫,朗朗上口的句式,富含哲理的句子:甚或讀者被感動了,流淚了,有惻隱之心了,忿忿不平了,拍案而起了。小說共震現象愈多愈好。小說的成功就是由這諸多因素構成的。
好小說是有爭議的。你說好的小說不一定是好小說,我說不好的小說不一定是不好的小說,有爭鳴的小說才有可能是好小說。之所以有爭鳴,肯定是小說與眾多的小說不一樣,或是說有創新有超越,沒有遵循小說的常規,或是獨辟蹊徑,或者是實驗和探索性小說。
官二代,富二代,星二代,畢竟是一個人數比較少的階層,咱不熟悉暫且不論。小說本是寫小人物,從小事說起,讓社會關注。處在底層的這個大群體,他們雖是人微言輕,卻有喜怒哀樂,有夢想,想有很多錢,想進入上流社會,但生老病死,天災人禍,生存艱難的細節,阻礙著他們,他們的大多數,安守本分,遵紀守法,寧願受窮也不胡作非為。社會再好,也有不好,社會再公平,也有不公平。鄉村小說關注弱勢群體的生存狀態,小說家要想他們所想,說他們所說,為他們抱不平,寫他們的故事,同情和激發他們。而不是獵取他們身上的低級趣味,甚至醜化他們,嘲笑他們,挖苦他們。
其實你在寫小說,小說也在寫你。作家的思想感情,主場觀念,藝術追求,就在他寫的小說裏。一個作家思想的高度,決定其作品的深度。
誠然,這些隻是我對小說這東西的粗淺認識,雖孤陋寡聞,卻好抒發己見,鄉野之談,實不敢自以為是。
現在說一下我這個小說。最近《丹水》編輯,我多年文友老師郝忠鋒,要小說稿。我欣喜非常,遂拿出《石蓮花開》給了他,他讓我抓緊修改,我自然遵命。
這個小說是寫草根族的,寫社會底層人的,他們是社會的大多數,老是處在掙紮的狀態中。我是農民的兒子,同情他們,但無力助他們脫離困境。我跟他們是兄弟姐妹,非常熟悉他們的生活,知道他們在想什麼,在說什麼,經曆了什麼。我一次次被他們的故事感動,我要寫他們如何在困窘中自強不息。讓讀者朋友了解和關注他們繁重的古老的勞動生息,生存的艱難,甚或是同情和幫助他們。
這個小說寫出初稿後,放置了相當的時間,後來修改了一回。最近用了10多天時間,一邊改,一邊抄,增加了啞巴這個人物,還增加了州河,草帽山和草帽村這些小說載體,篇幅比原來增加了一半多。但改來改去,總覺得不如意,已經在打印了,還在改。人家的小說是寫出來的,而我的小說卻是改出來的。但再改還是瑕疵多多,錯誤難免。我衷心希望讀者朋友,文學朋友,專家學者,不吝賜教,並致謝意。
2012年5月21日夜
寫於覺夢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