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盈嘴角滴下一縷血絲,指著西門奇道:“你走開!”
西門奇不知怎地,見羅盈這種嬌弱的樣子,心底忽然升起一縷異樣的感覺,囁嚅地道:
“你病了!”
羅盈冷漠地道:“不要你管!”
浮雲掩月,星光隱現,柔和的夜風裏,傳來陣陣潺潺的江水聲,她暗中幽幽一歎,緩緩走向無盡的黑夜。
西門奇癡癡地望著羅盈婀娜褪去的身影,有一股莫名的衝動,忽然心血來潮,不覺的跟了過去。
他平時驕傲無比,何曾受過這般的閑氣,但羅盈的冷潮熱罵,他非但未發怒,反而覺得極端好受,他從未有過這種奇妙的感覺,如今,從羅盈身上發現,哪能不驚疑呢?
黃沙漫漫,江流滾滾。
在這黑沉沉的夜裏,羅盈和西門奇像有默契一般,一前一後,頭尾銜接。
靜寂的黑夜,突然傳來一陣殘碎的鈴聲,西門奇驚奇地抬起頭來,隻見西北方亮起了六盞通紅的風燈,燈光搖曳,朝向這邊急馳而來!
這六盞紅燈來得極快,不多時便到了西門奇眼前,西門奇看得分明,這持燈的六個玄裝小婢,全是疤痕滿麵的瞎目少女,行走如風,步履輕盈,看來都是武林中人。
殘碎的鈴聲叮當叮當地響著,六個瞎目少女身形一煞,立刻散了開來,隻見在這些瞎目少女身後,有一個碧眼綠目的少女騎著一頭白色的駱駝緩緩而來。
她鬢發蓬鬆,頭上盤著一個小髻,碧眼寒芒爍爍,清麗的麵容罩上一層寒霜,隻聽她冷哼一聲,怒道:“你深夜跟蹤這個女孩子是安的什麼心?”
西門奇一聽大怒,叱道:“你是什麼東西,敢管西門大爺的閑事!”
那碧眼綠目的少女咯咯一笑,道:“這雙眼睛就是我的招牌,你難道沒有聽過碧眼魔女這個名字嗎?”
西門奇心中一愣,忖道:“碧眼魔女這個名字陌生得很……”
他哪知碧眼魔女烏麗娃是五毒門至尊碧眼尊者的惟一傳人,是西域第一大魔女,她初入中原自是鮮有人知。
西門奇雖然家學淵博,但對碧眼尊者三上海心山的事知之甚少,故而不識,否則他必會稱奇不已。
碧眼尊者三上海心山雖然大勝西門林,但也負傷非淺,將他的毒功奇技傳了烏麗娃後便死了。
這次傳聞中原石砥中會毒魔神功,碧眼魔女不信有人竟會本門絕藝,所以才遠涉中土來查明真象。
碧眼魔女烏麗娜見西門奇久久不敢答話,不禁得意地一聲長笑,道:“你不要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西門奇怒道:“誰怕你!”
烏麗娃眼中碧光湧現,麵上倏地布上一層煞意,西門奇目光一觸對方碧綠的神光,駭得倒吸一口涼氣,倒退數步。
烏麗娃這時忽地又是一笑,道:“你還說不怕我,看你的樣子。”
西門奇見她忽怒忽笑,性情極不易捉摸,腦中電光一閃,又掠過羅盈那楚楚動人的影子,他思緒一轉,返身就走。
六個瞎目少女身形一動,便阻止了他的去路。
西門奇冷哼一聲,怒道:“不給你們點顏色看不知我西門奇的厲害!”
他暴喝一聲,單掌一揮,急如電閃,劃空劈下。
掌緣掠過空中,急嘯之聲大作,六個瞎女身形輕輕一轉,紅光突然大熾,照得西門奇睜不開眼睛。
西門奇怒吼一聲,連著自不同的方位拍出六掌,急速地往外一掠,飄身而起。
黑夜中,傳來兩聲高喝:“長天一點碧——”
“萬毒滿天地——”
西門奇方待使出“五雷訣印”,一見這些瞎目少女竟是五毒門人,不禁麵色一變,他大喝道:“五毒門,又是你們……”
西門奇身形一旋,五指駢立,斜切而出,提向攻來的二女身上“期門”、“商曲”兩穴攻去。
那兩個少女長眉同時一揚,四隻玉掌一滑,走一弧形劈向西門奇,而另外四女也各自玄奧地攻出一掌,自外攻進對方空門,直逼西門奇胸前。
這些變化來得神妙無比,有如雪泥鴻爪,羚羊掛角,不留絲毫痕跡。
西門奇臉色一變,疾退兩步,圈臂回身,“五雷訣印”如雷般揮出,斜掃而至,快速異常。
“啪!”一股平穩的掌風,碰撞到那沉猛的“五雷訣印”,頓時發出一聲巨響。
“砰”地一聲,沙石飛濺,灰塵彌漫,六個瞎目少女陡然一退!
西門奇悶哼一聲,他隻覺心頭一震,那提聚的“五雷訣印”真氣,陡然一鬆,全身恍如空無一物,他不禁震懾這些少女的功力,暗中駭異不已。
“住手!”碧眼魔女烏麗娃大喝一聲,飛身躍了過來,冷澀地道:“你是幽靈大帝的傳人?”
“不錯,那正是家父!”西門奇傲色地道:“想不到你也認得‘五雷訣印’為幽靈大帝的絕藝之一!”
“哼!”烏麗娃冷哼一聲,不屑地道:“幽靈大帝是什麼東西?敢跟我碧眼魔女相提並論!”
西門奇神色一變,怒笑道:“賊婆子,你敢——”
他的笑聲突然咽住,話聲一頓,驚恐的神色立時泛現臉上。
敢情在燈光之下,碧眼魔女烏麗娃雙眼突地又轉變為碧綠之色,漸漸地,眼中碧芒閃耀,懾人心誌。
她雙臂一抖,仰天狂笑一聲,笑聲在黑夜裏回蕩著,有似野狼的嗥叫,震懾住西門奇的心神,如一柄寒劍絞刺著……
她笑聲一斂,厲聲道:“我讓你見識見識五毒門的厲害!”
隻見她左掌按地,一翻一覆之間,左掌中有一股烏黑的勁氣湧出,黑烏烏的一片。
似是一陣黑煙彌漫飛散開去,腥臊的惡臭立時將四周布滿,兩道氣柱如傘張開,電射般往西門奇飛來。
西門奇隻覺惡毒的臭味令人欲嘔,腦海中混沌不清,喉頭像是有東西噎住一般。
他疾忙運施體內的真氣繞行全身數匝,然後封血閉脈,閉住自己的穴道,全身功力都運集在自己的左臂之中,隻見他握拳護胸,五雷訣印已提至十二成功力。
一種求生的本能,使他能擊出這蓄集已久的沉猛勁道,死命地攻了出去。
霎時,風旋勁激,有似江潮洶湧翻滾。
西門奇驚懼碧眼魔女掌上蘊有奇毒,遙遙推出這掌之後,身子已如滾地西瓜般往弱水中滾去!
“噗通”一聲,西門奇整個身子沒入江中,浪花濺起,順江飄去,愈去愈遠。
碧眼魔女烏麗娃沒有料及西門奇這般刁鑽,一個疏神讓他逸去,不覺厲笑一聲,道:
“死東西,我非上海心山幽靈宮把你的狗窩拆了不可。”
六盞鮮紅的風燈,又往沉沉的黑夜行去,殘碎的鈴聲,蕩漾在夜空裏……
黑甸甸的“集賢鎮”上,這時早已入了夢鄉,街上行人絕跡,四周靜悄悄的沒有一點人跡,大家都沉睡在這溫馨的夜裏,被夜神的輕紗帶入甜美的夢境裏。
這時隻有鎮南角上的“歸鄉居”客棧尚燃著燈火,店小二把門虛掩上,坐在凳子上左手支頭打起瞌睡。
“店家,店家!”
那店小二朦朧中從沉睡中驚醒,揉揉眼睛,伸著懶腰打著哈欠,自語道:“又是哪個冒失鬼,這麼晚了還來住店……”
他百般不願地把門撐開,不禁暗呼一聲,忖道:“我的媽呀!這不是活見鬼了!”
隻見殘餘的月光下,一個神態憔悴的女人,倚在門檻上,輕輕地喘著氣,蓬亂的長發斜披於肩,店小二幾疑自己碰上夜鬼,拔腿往後就跑。
“回來,你怎麼不接待本姑娘?”
店小二兩腿一軟,差點沒栽在地上,他見女鬼會說話,膽氣不由一壯,揉揉眼睛,這才看清楚是一個絕美豔秀的少女,連忙上前哈腰,道:“姑娘,你請!”
羅盈輕歎了口氣,道:“給我一個上等房間!”
“有!有!”
羅盈跟著店小二進去房問,見屋裏設備雖是十分簡陋卻也窗明幾淨。
她這時不知怎地,一見到那張大床,隻覺頭昏沉沉的,兩眼已沒法睜開,往床上一倒便呼呼睡去。
店小二一愣,道:“姑娘,你可要吃點什麼?”
羅盈因積鬱傷及肺腑,這時又受寒勢侵襲,倒下去再也爬不起來,隻見她吐氣如蘭,睡態迷人,那雙渾圓的大腿更是撩人,引起店小二的一絲遐思。
他連叫數聲見沒有理會,膽氣不由一壯,忖道:“這女孩像是幾天沒睡覺似的,看她模樣準不是好路道?乖乖這小妮子若讓我小二摟摟,嘿,那才是祖上積德呢!”
他盡自一人胡思亂想,背後倏地一聲冷笑,直嚇得他差點尿屎直流,一望之下,隻見一個水淋淋的青年站在自己身後。
他愣愣地道:“你……”
西門奇麵上閃過一絲凶光,冷冷地道:“我要你滾開!”
店小二見這人目含淩光,似一道冷劍般射人他的心底,嚇得通體一顫,忙不迭地倒身而退,每行一步便回頭望一下。
“砰!”西門奇把房門關上,閃進羅盈的房中。
店小二把腦袋一拍,自語道:“真******邪門,我小二哪種人沒見過,怎會被這小子唬住?不好,這女子與他素不相識,萬一讓他嚐盡了甜頭,我小二豈不反成了穿針引線之人?”
他愈想愈不對,拿起一根扁擔躡足往房中摸去,誰知他的頭方一伸進房裏,“啪”地一聲,一個踉蹌急退數步,扁擔折為兩段落在地上。
西門奇滿麵寒霜,冷冷地道:“拿去,快給我配藥來,晚了一步我就要你的狗命!”
他擲過銀子,丟下藥方又回身進了房間。
店小二咋了咋舌頭,拿過銀子藥方,嘴裏嘀裏咕嚕地趕緊配藥去了!
西門奇見羅盈雙頰酡紅,星眸半閉半睜,一股少女特有的氣息湧進他的鼻中。
他心中一蕩,全身血脈忽地賁張,頓時他心中一驚,道:“奇怪,我今日是怎麼了,腦中盡是這少女的影子!”
這種感情來得快速異常,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這般關懷羅盈,從前他醉心愛著東方萍,但是此刻他卻在羅盈身上發現一種從沒有發現過的東西,深深吸引他。
羅盈身軀斜睡,腦子裏雜亂異常,一個翻身,忽然看見一個玉麵朱唇、斜眉入鬢的少年,騎著一匹紅鬃馬,經天而來,電掣而至。
她目掛淚水,喃喃自語道:“你終於來了,我等得你好苦……”
隻見她雙臂一曲,成了一個摟抱狀,又道:“我不能讓你再走了,石哥哥,我不能沒有你……”
西門奇見她像中魔一般,時笑時哭,麵上神色變幻不定,不禁心中又妒又恨,搖著羅盈的香肩,道;“羅盈,羅盈,你怎麼了?”
羅盈星眸微張,一見西門奇坐在自己床前,不禁花容失色,坐起身來,道:“出去,出去,誰要你來的……”
西門奇囁嚅道:“我見你孤身在外,又得重病,所以……”
羅盈氣道:“謝了,我會照顧自己的。”
西門奇見她發怒的時候,又有一種獨特的美,這種美他從未享受過,大著膽子說道:
“你不要生氣,免得氣壞了身子!”
羅盈低頭一歎,躺下身子倒頭而睡,對西門奇不理不采。
西門奇尷尬地一笑,輕道:“你為什麼要生氣呢,我也沒錯呀!”
羅盈哼了一聲,沒有說話,這時她心神交瘁,體力耗費過甚,暗中運轉真力,竟凝而不聚,一股焚流不停地往經絡之中流竄,衝擊得腦中又漸漸混沌不清。
“客官,藥煎好了!”
西門奇把藥接過,方待轉身,遙見東方剛和東方萍也進得店裏來,嚇得他趕緊退回房裏。
東方萍黛眉緊鎖,幽幽地道:“爹,你還是不能原諒石砥中?”
東方剛哼了一聲,冷肅地道:“他欺負你嫂子,又打傷了玉兒,我想了好久,這口氣實在不能忍下,否則我東方剛豈不讓天下人恥笑?”
東方萍小嘴一嘟,負氣道:“爹爹,你隻顧自己一時的名利私欲,連女兒的幸福都不想想,萬一你打傷了砥中,我就不活了!”
說完眸含淚水,往房中跑去,東方剛有意無意掃了西門奇房間一眼,低歎一聲沒入隔壁房中。
西門奇揣著不安的心情,嚇得倚靠在房門邊,端著湯藥,忖道:“真巧,在這兒又碰上了,若讓東方剛看到我和羅盈在一起,事情準得弄糟。”
他心頭一驚,通體泛出一陣冷汗,忙走至羅盈床邊,把藥慢慢送人羅盈的嘴中。
羅盈星眸鎖閉,櫻唇啟處,一碗湯藥輕吸淺送,漸漸全數喝光,倒在床上呼呼又睡了過去。
“砥中,砥中!”羅盈輕輕地泣道:“我隻要見你最後一眼,最後一眼……”
她這幾句話說得模糊不清,看來是在說夢話。
西門奇心中冷汗直冒,唯恐羅盈驚動了隔室的東方剛、東方萍父女,急忙替羅盈脫去蓮足上的繡鞋,解去了那件黑綾外罩長衫,輕輕往床裏麵推去。
隻見羅盈身著輕紗似的褻衣,烏亮的黑發斜披肩上,低垂黛眉,斜倚香榻,那細纖的手如同白玉,襯著薄紗,更顯得晶瑩無比。循著細束的柳腰,輕巧掩蓋著細長的大腿,露出了纖巧玉潤,晶瑩有致的腳裸骨和薄薄的腳掌……
那修長的玉腿整個露出輕紗之外,衣襟半掩,露出玉潤的****,長發披落床上,臉孔朝外,顯出一抹慘淡美麗的笑靨,淺淺的梨渦……
那微張的朱唇,編貝似的玉齒,半睜的星眸,自長長的睫毛後,發出冶豔撩人的目光……
西門奇看得心中蕩然,忖道:“真沒想到連她的身子都長得和她的臉一般的誘人美麗?
上蒼造人遺留下這麼多的神秘。”
“石砥,砥中!”羅盈柔呼道:“你怎麼還不來?”
西門奇這時欲念大熾,他一生喜好女色,一見這麼美麗誘人的胴體,自然沒有定力克製住自己。
他恨恨冷笑道:“石砥中,你什麼都搶在我前麵,東方萍、羅盈、何小媛,還有我妹妹……哼,今天我可占你的先了!”
他目泛欲火,心房跳動極速,不自覺地全身滾燙有些顫悚,急切的需要,使他失去了理智,他輕輕褪去那僅有的一層薄如蟬翼的輕紗。
羅盈滑如玉潤的雪白軀體在燭光搖曳下輕輕顫動著,是那麼撩人、誘惑。
西門奇醉了,他醉夢於那一刹那間的快樂。
“石哥哥,石哥哥!”羅盈喘呼道:“你知道我的心早已屬於你了嗎?”
“妹妹,我來了!”
“嗯!”
那盞如豆的燈光滅了,天在搖顫,地在恍動,春色無邊洋溢在這個小房間中,沉重的呼吸聲,起伏的波濤聲,都使這裏顯得這麼不平凡。
天空中刮起了陣陣呼呼的烈風,驚雷疾電不停地響動,霎時,霹靂一響,落下了豆大的雨點。
急雷驟雨,交織成灰蒙蒙的世界,不多時,風停了雨止了,一切都又歸於寂靜。
一切都靜止了,燈光忽然又亮了,房裏傳來一聲驚呼:“是你!”
羅盈悲泣道:“你這卑鄙的東西!”
她見床上殷紅點點,不禁羞得趕忙掩上了被子,痛急地吐出一口鮮血,低聲地哭泣……
“姑娘,你遇到什麼事嗎?”這是東方剛的聲音,西門奇麵色一變,急急穿上衣服,冷汗直流。
“這位姑娘,你何不移駕我房中一談!”東方萍在外麵輕輕敲著門,好心地問道。
西門奇這時慌亂無策,忙移身至羅盈的床前,焦急地亂擺手,低聲地道:“你千萬別去!”
羅盈憔悴的麵上湧起了煞意,她怒道:“你這喪心病狂的……”
西門奇一聽大駭,雙掌又疾掩住羅盈的嘴,輕輕點了她的啞穴,他壓低聲音,說道:
“謝謝姑娘好意了,我們夫婦因一點小事誤會,吵醒了姑娘,請姑娘原諒,回房休息吧!”
隔壁東方剛道:“萍萍回去吧,家務事我們也管不了。”
殘碎的腳步聲漸漸消逝,西門奇聽見東方剛父女掩門休息去了,方始長籲一口氣,擦去額前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