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第五章 萬劫不複
何小媛雙手撫著胸口,痛苦地俯下頭來,淚水恍如泉湧,灑滿衣襟,很快便將胸前的衣服浸濕了。
沒有聲音的哭泣,才是發自心底真正的悲哀。
蹄聲杳杳,她突地咳了一聲,又吐出一口鮮血。
頓時胸襟之上被鮮血染得殷紅,她急驟地喘了兩口氣,抬起頭來。
她兩眼通紅,射出怒恨的目光,狠毒地道:“石砥中,我一定要將所有愛你的女人統統殺死,我要使你到處遭受打擊,一直到你死為止。”
她揮起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漬和臉上的淚水,發出一聲冷酷的狂笑。
笑聲裏,她的目光落在地上的藍泓劍上,於是她俯身拾起那枝短劍,緩緩走到西門婕的身邊。
她的眼中射出狠毒的光芒,舉起藍泓劍便待往昏迷中的西門婕身上刺去。
劍刃泛起藍汪汪的光波,閃爍輝映,眼見西門婕便將死於劍鋒之下。
倏地——
一聲有如炸雷似的大喝響起,何小媛愕然抬頭,隻見一個身著青袍、長髯及胸的中年人衣袍飄拂躡空而來。
她微微一怔,手中劍刃一揚,原式不變,往西門婕胸口刺去。
陡然之間,空中響起一聲刺耳的尖銳嘯聲,一支銀光閃閃的短劍劃破穹空,疾射而來。
“當”的一響,火光一點進出,手中藍泓劍脫手飛出,她全身恍如被鐵錘擊中,跌出五步外。
一道藍芒飛出丈外,射向枯黃的草地上。
那支爍亮的短劍在半空劃一大弧,倒射而回。
微風颯颯,青衣人身在空中,揚手一抓,大袖拂起,短劍投入袖袍之中。
何小媛胸中氣血波動,一跌之下便站不起來。
那青衣人冷哼一聲,怒道:“你這女娃兒好狠的心,在這荒郊僻野竟然想辣手行凶。”
他目光一閃,瞥見躺在地上的西門婕,臉色頓時一變,趕忙蹲下身去,略一察看,方始舒了口氣。
他立身而起,冷肅地道:“你與西門婕有何仇恨,竟然將她傷成這個樣子?”
何小媛重重地呼了口氣,躍身而起,攏了攏額上的發絲,驚詫地道:“你是何人?”
青衣人冷哼一聲,道:“老夫東方剛——”
何小媛兩眼圓睜,啊的一聲驚叫,失聲道:“你是天龍大帝?”
東方剛冷哼道:“你竟然將西門婕打傷,顯然是依仗著自己的武功。”
何小媛被對方冷肅的目光所逼,加上震於天龍大帝的爍爍威名,顫聲道:“她並非被我打傷的!”
東方剛雙眉一斜,目中寒光暴射,寒聲道:“哼!小小年紀竟然敢在老夫麵前說謊,難道你剛才舉劍不是要殺她?”
他的目光一轉,瞥了那支飛落在丈外的藍泓劍一眼,道:“若非老夫發現得早,她豈不是已死於你利劍之下。”
他的話聲倏地一頓,全身一顫,飄飛而起,有似一支箭矢脫弦射出,躍到那躺在草坡上的東方玉身邊。
“呃!”他一見那滿血血汙、臉色慘白已至奄奄一息的傷者,果然是自己所疼愛唯一的兒子東方玉時,不由得驚叫一聲。
他臉色驟變,俯下身去,探手一摸,便已發覺東方玉身受重傷,經脈全斷,隻有心脈還在跳動。
他兩眼之中淚水立即湧出,淒然地叫道:“玉兒,玉兒……”
身後微風一動,何小媛躍過身來,道:“他並沒有死,前輩你……”
東方剛大吼一聲,左臂一反,便將她抓住。
他淚眼之中射出熊熊的殺氣,狠聲道:“你還敢說謊?你還敢說玉兒沒有死?”
他殘酷地道:“今日我不使你遭受天下三大毒刑,痛苦悲號而死,我就不算是天龍大帝。”
何小媛隻覺全身骨骼都被天龍大帝那一抓,捏得要成粉碎,一股驟痛沁入心底,她痛苦地掙紮了一下。
東方剛大吼道:“我要將你粉身碎骨,淩遲處死!”
他的吼聲如雷,有似一個霹靂在何小媛耳邊響起,直震得她耳鼓隆隆作響。
一見東方剛那狠毒凶煞的目光,和那冷酷的語聲,直嚇得她魂飛魄散,臉無人色。
她顫聲道:“不是我……”
“不是你?”東方剛怒喝道:“不是你是誰?這裏隻有你一人在此,哼!你還想狡賴。”
他右手一揚,五指如鉤,將要施出“斬筋切脈”的狠毒手法.將何小媛的經脈全都抽出。
突地——
一匹快馬自長城之上飛躍而起,急衝下來,半空之中,馬上飛起了一條白色的人影往這邊射來。
東方剛五指一張,疾落而去,何小媛發出一聲絕望的驚叫,立即昏了過去。
“爹!”一聲驚呼,東方萍飛撲而來,大叫道:“爹爹,你住手!”
東方剛五指伸在空中,側首一看,已見東方萍躍將過來。
他大吃一驚,怒道:“萍萍!你怎麼也出了天龍穀?”
東方萍眼圈一紅,道:“你和哥哥都不在穀裏,留下我一個人,我……”
東方剛見到自己女兒臉上那種淒苦的表情,輕歎口氣,道:“你我都來晚了一步,你哥哥已經死了!”
“啊!”東方萍兩眼睜得大大的,不相信地問道:“什麼?哥哥……”
東方剛悲痛地道:“你哥哥已經死了。”
東方萍這才聽清楚果然是說東方玉已經死了,她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東方剛滿臉殺氣,殘酷地道:“就是這個女人,我要使她身受毒刑,經脈抽搐,悲號三日,粉身碎骨而死,方能消去我心頭之恨!”
東方萍打了個寒噤,哭聲一停,睜著滿是淚水的眼睛,驚惶地望向東方剛。
因為她從沒有看見東方剛如此的震怒,如此的傷心,如此的殘忍,也從沒聽過他會說出如此冷酷的話來。
她幾乎在懷疑這句話是他父親親口說出來的。
刹那之間,腦海裏意念飛轉,她詫異地問道:“您是說她殺了哥哥?”
東方剛道:“你去看看吧!”
東方萍目光一轉,瞥見閉目昏死的東方玉,她驚叫一聲,撲至東方玉的身上,放聲痛哭起來。
才哭了一會,她的哭聲突地一停,將耳朵貼在東方玉的胸前,仔細地一聽。
東方剛一見,怒道:“他已經死了,你還……”
東方萍臉色一喜,大聲叫道:“哥沒死!”
東方剛雙眉一揚,問道:“什麼?讓我看看!”
他一挾何小媛,飛身躍去,伸出右手撫在東方玉的胸前,果然覺察出那微弱而有規律的跳動。
他激動無比地道:“果然他沒有死!”
他將何小媛往地上一放,伸手入懷掏出一個紫綠色的玉瓶,將這次搜集自冷岩洞穴中的石乳倒入東方玉的嘴中。
東方萍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笑道:“爹爹,您太緊張了,竟然連生死都分不清楚,幸好我趕了來,否則哥哥豈不是白死了嗎?”
東方剛籲了口氣,抬起頭來,道:“我是急昏了頭,一見你哥哥負傷那麼慘重,渾身經脈幾乎全斷,氣血都不流通,以為他死了,唉!真是事不關己,關己則亂。”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幸好這次我在天龍峰冷穀之中收集到這麼一瓶石乳,否則真無法救他!”
東方萍看到東方剛臉上一臉的淚水,卻是尷尬地笑著,她不由得笑道:“爹!您真滑稽,臉上還有淚水,竟然笑得出來,就跟小孩子一樣。”
東方剛擦了擦臉上的淚水,道:“萍萍,你現在該知道天下每一個做父親的人對於子女都是關心無比,就生恐他們遭到什麼災禍。”
他輕歎一聲,道:“這兩三個月來,你沒有笑過一次,終日都是以淚洗麵,爹也知道你內心的苦痛,所以剛才眼見你的笑容,就好像終日處於陰霾裏,一朝見到陽光一樣的歡喜。”
東方萍幽幽地歎道:“爹,您不要再說了。”
東方剛凝望著自己的女兒,隻見她臉上盡是憂傷、哀怨,較之以前的活潑開朗完全都不相同了。
他微歎口氣,道:“是爹害了你。”
他話聲微微一頓,道:“但是石砥中身為毒人,全身是毒,我是怕害了你的終身,所以……”
東方萍站了起來,轉過身去,道:“我不要聽了!不管怎樣,我絕不會嫁給西門奇!”
東方剛在她一轉身之際,倏地發現她的烏黑的頭發裏有著絲絲白發。
他心頭一震,趕忙站起身來,道:“萍萍,你轉過身來,讓我看看。”
東方萍默然轉過身,冷冷地望著她的父親。
東方剛痛苦地道:“萍萍!你不要這樣看著我!”
東方萍臉上已經沒有剛才那種喜悅的表情,她一想到石砥中,立即便緊鎖雙眉,鬱鬱不歡起來。
她黯然地道:“爹,您有什麼事情要吩咐嗎?”
東方剛仔細一看,果然發現她的頭上有一束白發,刹那之間,他呆了一呆,喃喃道:
“這怎麼會?她才十八歲……”
東方萍淒然道:“就算二十歲又有何用?人生就是如此,總是悲哀勝於歡樂。”
東方剛神情大震,心頭宛如刀割一樣痛苦,他嘴角顫動了一下,道:“萍萍,這兩個月來,你隻跟我說兩句話,見都不願見我一麵,你是否在怨恨你的爹爹?”
東方萍淡然一笑,道:“我什麼都不恨,隻恨我娘死得太早。”
東方剛臉上肌肉頓時痛苦地抽搐起來,他暗暗地呻吟了一聲,悲痛地暗呼道:“若萍,你在天之靈是否還記掛著我?你是否曉得我是如此的痛苦?妻呀!這件事我是不是做錯了?
我是為了玉兒的生命,才將萍萍許給西門熊的兒子,但是萍萍卻終日哀傷,到現在頭上都長了白發,若萍,你告訴我,到底我該怎麼辦?”
東方萍眼見她爹爹仰首望天,滿臉的淒愴,眼中盡是茫然之色。
她輕歎口氣,眼光轉開,已望見昏迷中的西門婕,她臉現驚容,詫異地轉首過來,望了望那躺在地上的何小媛。
她秀眉一揚,輕呼道:“滅神島主,她是滅神島主。”
東方剛自沉思中醒了過來,詫道:“萍萍,什麼事?”
東方萍隻覺西門婕與滅神島主一齊出現此地,而且像是互相拚鬥過,其中一定有什麼原因在裏麵。
所以她心念一轉,忖道:“莫非滅神島主見到哥哥長得英俊,所以又要施出她那妖豔的風情來挑惑他,以至與西門婕發生爭執而互相拚鬥?若是如此,我豈能告訴爹,而使得哥哥難以對爹說出此事?”
她心地善良,不願讓東方剛曉得何小媛乃是滅神島主,以免牽累及哥哥,所以搖搖頭,淡然道:“沒有什麼!”
東方剛回頭望了望東方玉,隻見他臉上泛紅,已無剛才那種慘白的麵色,所以他欣慰地道:“這瓶石乳真靈,看來你哥哥的性命是保住了,等一下我幫他運氣行脈,便可恢複如常!”
他話聲一頓,卻發現東方萍毫無喜色,仍自輕顰雙眉,好像有著無數的哀怨!
他叫道:“萍萍,這半個月以來,你有沒有照過鏡子?”
東方萍詫異地望了她父親一眼,搖了搖頭,黯然道:“我照鏡子幹什麼?盡管將自己裝扮成仙子似的,又有誰來看呢?我又裝扮給誰看呢?”
東方剛輕歎了一聲,道:“唉!萍萍,是爹對不起你。”
他咬了咬嘴唇,心中意念有如電轉,沉吟了一下,說道:“萍萍,我問你一事,你能不能告訴我?”
東方萍應了一聲,冷冷地道:“您有什麼吩咐盡管說好了,我既然是您的女兒,當然什麼都要聽您的,還有什麼能不能?”
東方剛歉然道:“我身前隻有一兒一女,當然每個都很疼愛,不分彼此,但是往往為了環境所逼,對於你們總是照應不到,而使得你們受到種種打擊,這不但讓我對不起自己的良心,也對不起你娘在天之靈!”
東方萍聽了這話,心裏一酸,緩緩地垂下頭來。
東方剛輕歎口氣,道:“我這才曉得我這兩個月來是做錯了一件事……”
他頓了頓,道:“我不該將你許配給西門熊的兒子!”
東方萍愕然抬起頭來,凝望著她的父親。
東方剛繼續道:“西門奇雖然是西門熊的兒子,但是他一點都不長進,無論人品、性格、毅力,較之石砥中都差太多了!”
東方萍臉上現出喜悅之色,道:“本來就是這樣嘛,石砥中和西門奇比較起來,真有雲泥之別。”
東方剛微微搖了搖頭,道:“他雖然是天下奇才,命運卻不佳,總是經曆許多艱難,唉!
他若不是毒人該有多好!’’
他籲了口氣,道:“這兩個月來,你終日都是悲苦哭泣,這都怪我不該將你許配給西門奇,所以我思考了許久,不管西門熊如何,我一定要解除這口頭上的婚約。”
東方萍睜大雙眼,激動地道:“爹,您這話可當真?別又騙我了!”
東方剛肅然道:“我一定不能容許你嫁給西門奇!”
東方萍驚喜地叫道:“哦!爹,您真好!”
東方剛暗忖道:“我怎能眼見你終日哭泣,憔悴而死?唉!這兩個月你的頭上便已現出白發,若是再過一年,豈不是滿頭都是白發,一生都將是黯淡無光。”
他沉吟一下,道:“若是石砥中能夠再發生一次奇跡,不被毒死的話,那麼我便答應把你嫁給他!”
東方萍大喜道:“真的?”
東方剛揮手道:“且慢高興!我要他親自懇求我要娶我的女兒,我才能真正的將你許配給他!”
東方萍狂喜道:“他一定會答應的!”
東方剛眼見她那種欣喜若狂的樣子,不由得心中安慰地村道:“隻要見到她能如此快樂,我就算遭遇到困難與打擊又有什麼關係?”
他微笑地道:“可是你要注意,石砥中要不被毒死才行,若是他已經死了,可不能親自向我求親。”
東方萍噘了噘嘴,說道:“爹,您老是觸人黴頭,說些不好聽的話。”
她充滿自信地說:“我相信石砥中不會死的,我相信他!”
東方剛輕歎一聲,忖道:“愛情的魔力真大,竟能使人為著它而扭轉死神的安排,麵臨一切危難而不改變原先的意誌!”
他的思忖未了,突地聽到萬裏長城之上響了一個尖銳的笑聲,一條人影倏然騰空躍下。
他雙眉一斜,側目一看,“哦!”了聲道:“西門奇,是你?”
西門奇身形一落,肅容道:“萍妹子說得不錯,石砥中沒有死。”
他臉上浮起一個陰沉的笑容,道:“他不但沒死,而且剛剛才離去。”
東方萍驚道:“啊!他剛才還在這裏?”
西門奇眼中射出妒忌的光芒,沉聲道:“不錯,令兄東方玉還是他打傷的。”
東方剛雙眼一瞪,驚道:“什麼?又是石砥中!”
西門奇陰陰地道:“不錯,正是石砥中!”
東方萍眼見好好的事,看來被西門奇這麼一攪,可能就完了。
她大叫道:“你說謊,不是石砥中!”
西門奇嗬嗬一笑,道:“這兒除了我之外還有個證人在場,萍妹子既不相信,嶽父可問問她,玉兄是不是被石砥中打傷的?”
東方萍神情一窒,立即啐了一口,道:“呸,誰是你的嶽父!誰又是你的萍妹子?”
西門奇陰陰一笑向前走了兩步,然後麵容一肅,躬身施了一禮,朝東方剛拜了下去,道:
“嶽父大人在上,小婿有禮了!”
東方剛身形一側,大袖微拂,一股勁道自袖底湧出,不讓西門奇有拜下的機會。
他雙眉皺起,道:“賢侄不須如此多禮!”
西門奇被那股勁道逼住,硬是不能往下拜去,他臉色立即一變,泛過一個陰狠怨毒的表情。
東方剛拂了拂頷下長髯,道:“賢侄可否將經過情形述說明白?那石砥中怎會也來到此地?”
西門奇見東方剛岔開話題,不由恨恨地忖道:“你這老賊,還不死心想把萍萍嫁給姓石的混賬小子,哼!不管你怎麼說,天下人都曉得我已是你的女婿,到那時你還敢不將萍萍乖乖許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