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砥中自來到這萬毒山莊,還未到過這裏麵,所以倏然見到眼前竟是這麼一座巨大的假山,不由一愕。
他四下一望,隻見濃密的竹林將這座假山圍住,旁邊竟然連一間房子也沒有。
顯然,毒門五聖昔日隱居練功之所就是在這個假山裏,毫無問題,這附近必設有消息樞紐之處。
他略一沉吟,卻沒有見到雪麵上有什麼痕跡可尋,於是他飄身落在地上。
驀地——
一陣弓弦急響,箭雨急咻,自濃密的竹林裏射了出來。
石砥中在昆侖的風雷洞裏便已練成了夜能視物的功夫,這下一聽弓弦聲響,便悚然一凜,目光閃處,便看見這蓬箭雨的來向。
他清吟一聲,旋身飛起,左手大袖一兜一轉,一股回旋勁風自袖底升起,將那些射來的箭雨都擊得紛紛墜落地上。
他右手回腕一揚,六枝金羽帶著異嘯旋飛射出。
隨著射出的金羽,他身形毫不停滯,躡行於空中,自密密的竹林間隙中穿過,飛撲而去。
“啊!”慘嗥之聲連續響起,那些飛旋的金羽齊都射入濃密的竹林裏。
石砥中身形一躍進竹林,耳邊金風急響,一柄大刀閃起藍汪汪的光芒,斜劈而來。
他冷哼一聲,左手兩指一點而出,右手五指駢合,直擊而下。
“當!”
他兩指正好點在刀刃之上,一聲急響,那柄大刀立刻蕩將開去。
隨著這兩指的擊出,他那直劈而下的一式,正好將那躲在竹根後的大漢擊中。
“啊!”他慘叫一聲,眉心滴血,倒仰身子跌翻開去。
石砥中雙臂一抖,五指駢合似劍,急速地發出五式。
身影一橫,掌刃帶起急嘯之聲,劈中隱匿在竹林裏的五個大漢額頭之上。
他們俱都是眉心之中,被石砥中那致命的一擊劃過,一點血痕湧出,便齊都死於非命。
石砥中怒氣勃然,在這陡然之問,又繞著竹林一匝,方始立定身形。
他發覺那十二個大漢齊都是躲在地上挖的洞穴裏,以堆積在竹林裏的枯落的竹葉,將洞口蓋滿,連他自己也沒有看到一點痕跡。
林口幽深陰暗,潮濕的空氣有一股枯葉腐敗的怪味,很是難聞。
他目光如炬,一眼望見,便看那些大漢肌膚黝黑,顯然不是莊裏之人。
石砥中暗忖道:“這些都是毒門南宗弟子,但是他們是怎麼進來的呢?莫非他們都是在我布出‘九曲玲瓏陣’前便已埋伏在莊裏?”他沉吟一下,忖道:“那麼他們一定是要對毒門五聖,或者想對五毒山莊有所作為而來的。”
正當這時,他聽得莊裏響起了急促的鑼聲,人聲喧嘩,吵雜囂鬧。
他一個飛身,“沙”地一聲輕響,竹葉搖動了一下,便已躍到竹枝頂上。
往前莊一望,隻見火光燭天,陣陣濃煙隨風飄散開去。
他心中怒火燃燒,恨恨地道:“這些人真該殺,竟然放火燒起房子來了!”
他身形一動,將要躍到前莊去,但是心裏又惦記著孫錚和孫玉陵祖孫的下落。
略一忖思,他便決定先要將孫錚救出,因為他認為前莊鬧成這種樣子,孫錚絕不可能不知道,顯然是已經受到埋伏的毒門南宗弟子的傷害。
他又掠回那座巨大的假山前,隨著那怪絕崢嶸的假山後,繞行了一圈。
“哼!”他劍眉一聳,罩掌一按,隨即往上一推。
一陣“軋軋”的輕響傳來,那座假山裂開了一個半人高的石洞。
洞穴幽深,有一條石階直通而下,石砥中罩掌貼胸,飄身躍了下去。
一條狹長的甬道曲折地深入地中,石壁陰濕,壁上不少青苔。
石砥中走出一丈多遠,隻見眼前突地開朗,一間石室,就在甬道盡頭,他毫不猶疑地走了進去。
方一踏進石室,他便聞到一股腥臊之氣,立刻,他閉住了呼吸,緩緩地往四周望去。
一個個的土堆,一堆堆的苔蘚,以及滿牆烏黑的一片,使得他皺起了眉頭。
敢情那爬滿牆上的是一條條黑色的守宮,而擠在土堆裏的則是一條條盤曲一團的蛇,在苔蘚裏蠕蠕而動的卻是長有半尺的大蜥蠍。
石砥中暗忖道:“這石室雖說溫暖幹燥,但是也沒聽說蜥蠍和守宮需要冬眠的呀?難道這是毒門五聖用來提煉毒藥用的?”
他滿腹疑雲地行過石室,來到鐵門之處。
驀地一
他耳邊響起一聲狂笑,自鐵門外傳來了說話的聲音。
“嘿!果然這地下室裏有人闖入了!”他凝聚真氣,手掌貼在鐵門的鎖上,略一用勁,便將鐵鎖生生扭下。
輕輕推開鐵門,他發覺前麵一座巨大的石屏風,幾乎將整個鐵門都擋住了。
“嘿嘿!”一聲狂妄的冷笑傳來,接著便聽到孫錚的怒叱之聲。
那個聲音冷澀已極,狂笑一聲後,說道:“現在我再給你最後一個機會,你是如何培煉毒蟲,使之毒性加強,體態變大!”
孫錚怒叱道:“老夫已經答應你,將修煉‘五毒功’的法訣告訴你,你卻不依言將玉陵放還,莫非……”
那人冷笑一聲,道:“我隻答應不殺你的孫子,並沒有答應放他走,是你沒有聽清楚。”
孫錚怒喝道:“李文通,怪我瞎了眼,竟然不曉得你是南宗傳人,而把你當心腹樣地看待,誰知你卻早已圖謀老夫研究二十餘年的煉毒經驗,怪不得我的天蠍會被偷。”
石砥中在室外聽得明白,他才曉得為何當日毒門南宗的二老,會將天蠍看得如此貴重。
他暗忖道:“原來毒門南宗之人雖然受到毒門五聖抑製,不能作亂江湖,卻是早就想要圖謀取得他們煉毒之法,是以才不惜一切地慢慢滲透到莊裏來……”
他臉上浮起濃濃的煞意,忖道:“怪不得我說那李文通為何要裝成不會武功的樣子,來隱匿莊裏作一個記賬的師爺。”
李文通獰笑一聲,道:“我在莊裏一年以來,已經深深明白莊裏的一切秘密,孫老匹夫,你可知道當初碧眼尊者為何失蹤的?”
孫錚怒叱一聲,道:“這個老夫如何知道?”
李文通冷哼一聲,道:“本門之分為南北兩宗,全是你們這五個老鬼弄的鬼!哼!你以為可以掩盡天下人耳目?”
孫錚大喝道:“李文通,你不要血口噴人!”
李文通冷冷道:“孫老匹夫,你真的要我將事情點穿?”他厲聲地道:“你們五人當年趁碧眼尊者運功之際,將他暗傷,並以毒物灌進他的嘴裏,想要將他害死。”
石砥中在石屏後聽得清楚,他全身一震,忖道:“真會有這等事?”
孫錚已大喝道:“胡說!李文通,你竟敢如此……”李文通大喝道:“住口!”
他陰陰地道:“當日我們祖師碧眼尊者雖然被你們五個畜牲不如的混蛋所害!但是卻能逼開毒性,而逃出你們的掌握。”
石砥中緩緩舉起的手,此刻又放了下來,他默然站在石屏之後,想要聽清楚毒門這段隱秘往事……
李文通繼續道:“你們雖然認為自己手段毒辣,但是卻依然不能肯定尊者是否會中毒死去,所以一見到石砥中便以為是師祖的徒兒,而將他延入莊裏。”
孫錚突地狂笑道:“李文通,你少這樣汙蔑我們兄弟,當年尊者行走江湖,未見絲毫音訊,我便疑惑是你等……”
李文通冷哼一聲,道:“你現在又要反咬我一口了,哼!我師父馮貢是師祖最疼愛之徒弟,豈會做出這等昧心之事?”
他一掌拍在腿上,“啪”地一聲,大喝道:“祖師逃出後,掙紮至師父處,將此事經過寫好遺書,交與師父,囑他千萬要報仇。”
石砥中皺眉,忖道:“真個有這等弑師之事,想不到毒門五聖竟……”
他思緒未了,又聽到孫錚狂笑一聲,道:“你這些話有誰會相信?想那回天劍客石砥中一定會發覺你們所做之事,而趕來此處,那時……”
李文通怒叱一聲,隨後便聽到孫錚痛苦地呻吟一聲,顯然是受到李文通的毆打。
李文通道:“你弑師還不算,竟然還硬將祖師的女兒奸汙了,這等弑師強占師妹的惡行,還會有人偏護你不成?”
他激動地道:“想我那師姑自幼許配給師父馮貢,後來卻落得如此的結果,怎不痛恨你們入骨?但是他又有心無力。不能替師姑報仇!天幸今日被我闖入此處,將你這老匹夫擒住。
替師父報仇,嘿!隻可惜其他四個老匹夫運氣好,先向閻王老孫錚語音含糊地道:“老夫待你不薄,想不到你竟恩將仇報……”
李文通狠聲道:“今日你這花費數十年來心血,辛苦建築的莊院,將要毀之一旦,你想不到晚年會遭逢此事吧!”
孫錚默然沉思了一下,長歎一口氣,道:“唉!老夫就將培煉毒蟲之法告訴你們吧!但是我的孫兒玉陵……”
李文通道:“你那孫兒刁鑽無比,我們現在不能放還他……”
孫錚聲氣轉為硬朗道:“那麼你們便不能得到我那培煉毒蟲之法。”
李文通冷笑一聲,道:“我們要將你那寶貝孫子一塊塊肉割了下來,然後再將你孫女兒賣入勾欄之中,任憑萬人踐踏。”
孫錚狂叫一聲,道:“我與你拚了……”
但是他話沒說完,就趴倒於地。
李文通冷笑一聲,道:“你運功之際,已被我將‘誅心釘’釘入脊椎!我非要你眼見你的孫兒慘死……”
他話聲未了,耳邊響起一聲低沉的話語:“閣下這樣也未免太毒辣了吧?”
李文通駭然色變,聞聲立即回過頭來。
石砥中緩緩走了出來,他臉色凝重無比,沉聲道:“想不到毒門一脈自相殘殺,竟然做出這等事來!真是可歎!”
李文通臉色大變,他右手一揚,三枚烏黑的鋼釘咻咻急響,電射而出,朝石砥中激射而來。
石砥中目中掠過一絲寒芒,大袖一揚,三枚鋼針立即倒射回去。
孫錚欣喜道:“石公子來得正好!”
石砥中冷眼一掃,隻見孫錚臉頰腫起老高,全身坐於地上,顯然是在運功之際受了暗算。
他冷哼一聲,道:“李文通,你好大的膽子!好狠的心!”
李文通避開那倒射的三枚鋼針之後,便拔出長劍握在手裏,神色緊張地望向石砥中。
他深吸一口氣,道:“這是我毒門之事,不須外人幹涉……”
石砥中嘴角掠過一絲冷笑,道:“我就看不慣那等暗算別人的小人,這回事我管定了!”
李文通知道石砥中既能闖進這地下室裏,外麵埋伏的毒門弟子,一定是凶多吉少。
他長劍一伸,架在孫錚頸上,狠聲道:“你若是再上前一步,我便將他殺死!”
石砥中不屑地道:“他的生死與我毫不相幹,我豈會受你威脅?”
他突地大喝一聲,身形起處,一足橫空踢出,有如電掣星飛,迅捷無比。
“啊!”
李文通痛苦地哼了一聲,手中長劍頓時脫手飛出,整個身子跌出四尺之外。
石砥中將孫錚挾起,左手一伸,已將孫錚背起鐫著的二枚鋼針拔出。
他沉聲道:“趕快運氣行功!”
李文通大喝道:“石砥中你看看這是什麼?”
石砥中抬頭一看,隻見孫玉陵緊閉雙眼,被李文通挾持於手中。
李文通狠聲道:“我再次警告你,你若不插手此事,我便不會將他殺死,否則的話……”
石砥中眼中射出凶殘的目光,道:“想不到你竟會是如此卑鄙的小人,本來我想要饒你一命,現在卻不可能了……”
他話聲未了,金光突現,一枚金羽悄無聲息地急射而去。
他身形一動,振臂駢掌,“嘿”地一聲急揮而出!
“啊!”
李文通右手“臂儒穴”中了金羽,還未及閃開,眉心已被石砥中發出的一掌劈中,慘叫一聲便栽倒地上。
石砥中猿臂一伸,將孫玉陵接住,他憐惜地望了一眼,道:“可憐的孩子!”
他將孫玉陵放在孫錚麵前,道:“我是看在令孫麵上,救了你這一遭,你也不需謝我,不過我希望你能將那煉毒之法毀去,不致流傳於世。”
孫錚抬起頭來,眼中含著淚水,道:“老夫一定遵囑……”
石砥中低聲歎了口氣,道:“我也要走了,我要到西藏去。”
他身形移處,消失在甬道的盡頭。
孫錚望著那消逝的人影,良久,方始喃喃道:“他真是一個俠膽英雄,願上天祝福他!”
西藏,這位於世界屋脊上的土地,蘊藏著無數神秘,由於地理上的隔絕,自恒古以來即與中原少有來往。
初春,岡底斯山上還是冰雪封山,藏南深穀的積雪卻已漸漸融化。
潮濕泥濘的土地上,滿布車轍的痕跡,一條條的、雜亂地向著拉薩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