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又道:“石師叔以一個默默無名的年輕劍手,半年之中獨上崆峒,飄身海外,以一柄長劍將海外劍派陷於不複之地,因而躋身武林十五高手中居第六位。”
孫錚哼了一聲,道:“你石叔為本門師神碧眼尊者之徒,用毒功夫較之丁一平不知高出幾倍,怎會居於他人之後?”
孫定傑囁嚅道:“這個孩兒就不知道了,這或許是以前……”
天蛛洪鏈哈哈大笑,道:“老五!你不是說已經不問江湖事了,怎麼現在逼得孩子們這樣?”
孫錚嗬嗬一笑,道:“我這叫做人不在江湖,心在江湖!”
顧通一拍茶幾,道:“好一個心在江湖!”
孫錚哦了一聲,道:“定傑,你既然剛從柳家莊回來,且將那兒情形說說看!”
孫定傑應了聲,道:“柳家莊全莊大小三十餘口,連莊裏才從別地來的朋友都被殺個精光,整座莊院被燒得隻剩一片焦土。”
天蜈顧通頷下白髯無風自動,沉聲道:“真有這等事,雞犬不留?”
孫定傑點頭道:“雞犬不留!”
天蟆鄭鑫大叫一聲,一掌拍在茶幾上。
“喀吱!”一聲,整個茶幾碎裂開來。
他怒道:“剛才真不該留下那雜毛的性命,哼!有這等慘無人道的行為,虧得他們身為武林正派。”
石砥中臉上寒霧滿布,沉聲道:“我該把他們碎屍萬段……”
孫定傑看到石砥中眼中閃出碧綠的光芒,流轉生威,心中一寒,趕忙側過頭去。
石砥中道:“帶我去看看!”
孫定傑望著孫錚,在征求他父親的同意。
孫錚點了點頭,道:“你陪師叔去看看。”
他微微歎了一口氣,對石砥中道:“昨晚柳家莊大火,將我們驚醒,後來發現不少武林高手飛掠過本莊,所以我們趕去看看,但是一步之晚,他們已經撤離莊裏,因而當我們追趕而去,正看到你在城頭……”
石砥中握著拳,淩空揮了一下,道:“我真該將他們碎屍萬段!”
他深吸口氣,道:“孫世兄,你可曾見到一個女子跑去?”
孫定傑驚詫地道:“在昨晚四更左右,的確曾經有一個年輕女子跑去,她又哭又叫的……”
石砥中搖搖頭,暗自傷心道:“好可憐的羅盈。”
他目中碧光大盛,喝道:“走!”
孫定傑朝孫錚道:“孩兒這就去了!”
孫錚道:“掌門人,你看看之後,可要立即回來,我們尚有要事與你商討,銘兒,你留在這兒?”
石砥中點頭道:“我很快就會回來!”
他一抱拳,跟隨孫定傑而去。
出得莊來,孫定傑默然不吭,飛奔往左邊雪原而去。
他也感覺到這個小師叔身上的那種神秘而令人驚懾的魅力,故而不敢開口說話。
石砥中身形飄飛,不疾不徐地跟在孫定傑身後。
他也默然不吭,因為他心中怒火熊熊燃燒著……
走了一會,他突地問道:“在什麼地方?”
孫定傑先是一愣,立即想到石砥中所問的是柳家莊的所在,他答道:“就在右首,距此不足半裏……”
他話聲未了,石砥中喝了一聲道:“我先走!”
他話聲散在空中,身影已躍出八丈之外。
孫定傑吃了一驚,暗忖道:“他的輕功如此高明,真已到了淩空渡虛的地步,本門將可重振神威,震驚江湖了。”
雪原上一片無垠,因為遠離西安城,也與官道相背,所以沒有一個行人停留。
石砥中發狂似的飛奔而去,轉眼便看到一塊焦黑了的土地。
觸目所及,一片斷壁殘垣,低矮的圍牆後可以看到許多人在裏麵忙碌地活動著。
他放慢腳步,自右側繞過去。
焦黑的屍體,焦黑的瓦土,焦黑的樹枝……
石砥中立身殘垣之外,咬牙切齒地道:“好狠的心,好惡辣的手段!”
那些屍首已被堆放在一起,用草席蓋住,因而那些檢驗屍首的人早已紛紛離開。
石砥中翻進矮牆,正待向堆屍之處走去,驀地視線所及,竟然見到兩騎快馬,急行而來,一輛四輪馬車隨著飛馳過來。
那馬車形式古樸,黑色車轅和金色描花的窗欞,在純白的雪原上看來非常醒目。
石砥中心中一震,目光呆凝地望著那輛馬車,在他的腦海裏,他恍然記起自己熟悉的這輛馬車……
思緒回轉,印象模糊,他還是想不起那輛馬車到底是歸何人所有,何時曾經看見過。
那兩騎快馬來得迅捷無比,轉眼便掠過他眼前,朝右邊奔去。
他心念一動,舉起手來,想要呼喚,卻沒有叫出來!
那輛由四匹馬拉著急奔的黑漆馬車,正飛馳而過。
驀地一聲輕喝傳出,車轅上的馭者大喝一聲,立身而起。
他雙臂用力,拉緊韁繩。
陡然之間,馬聲長嘶,四匹馬飛蹄踢起……
那描金的窗門一開,一個全身碧綠的少女自馬車裏跳了出來。
她揮動著鬥篷,高聲喊道:“石公子!石公子!”
石砥中悚然一驚,還沒有答話,突然先前見到那兩匹快馬早已掉頭奔了回來,其中一匹白馬上的一個年輕漢子大喝一聲,道:“石砥中別走!吃我一劍!”
那年輕漢子身如飄絮,躍在空中,手臂一揚,一柄短劍閃著耀眼的光芒,咻地一聲,往石砥中射來。
那站在車轅旁的少女叫道:“東方公子!你別這樣……”
車門一響,裏麵躍出一個雙眉如劍、鳳目瓊鼻的少女。
她見到空中短劍飛射,失聲叫道:“石公子……”
東方玉身在空中,怒喝道:“石砥中,看我三劍司命!”
咻咻急響,又是兩柄短劍泛著銀光,劃個弧形,急射而至。
石砥中錯愕之間,那支短劍已經射到麵前。
他驚詫之下,單掌倏伸,平掌拍出一股掌風。
劍刃泛著銀光,“咻——”地穿過他劈出的掌風,毫不停滯地射向他的掌。
石砥中驚駭無比,身形不旋,手掌一偏,順著那柄短劍抓去。
劍刃帶著勁道射來,石砥中手掌一觸,便覺得掌心一痛,被犀利的劍風所傷。
他五指一曲,手腕一伸一勾,便將短劍的劍柄抓住。
那短劍勁道不小,將他上身都帶著一動。
石砥中呃了一聲,一張開手,已見到滿手血跡斑斑,一道傷痕正好橫過掌心。
他勃然大怒,揚目一看,已見到另外兩柄短劍走著弧形急射而至。
霎時,他眼中現出一片碧綠,碧光射出如同兩隻無形的短劍……
“嘿!”急忙之間,他舉起手中握著的短劍,迅捷地一撩。
一道寒芒自劍尖吐出,劍刃自斜裏迎向那射來的兩枝短劍。
“叮叮”兩響,短劍上所蘊的兩股力道齊都擊在他的劍上。
手腕一顫,他幾乎握不住手中短劍。
一滴滴的鮮血自劍柄流出,滴落地上。
那兩枝短劍一沉之下,倏地又自斜斜地激射而上,但是勁道已經減弱不少。
石砥中目中碧光乍然大盛,但見他肅穆地捧劍一揮,緩緩地在身前劃開了一個大圓圈。
“嗤!”劍刃擦過空氣,發出一聲輕響,在空氣裏,那柄短劍立時熾熱起來。
“噗”一聲輕響,劍刃擊在一支射到的短劍的劍身,立即劍斷兩截落在地上。
石砥中急旋右臂,握著那支斷刃的短劍,又擊中另一支射到的短劍。
“嗤!”劍刃斷處擦過那枝短劍,發出一種極為刺耳的聲音。
頓時之間,兩支短劍由於急速的摩擦,齊都變為通紅。
那支短劍也齊著劍柄而斷,掉落地上。
石砥中望著手上冒著青煙的斷劍,茫然地忖道:“這是怎麼回事?”
他思緒一轉,立即便像想到什麼似的驚喜地忖道:“我會用劍了,我記得我會用劍……”
但是陡然他便又忘了他剛才是怎麼運氣出劍的,立即,他又愣愣地站立在那兒。
東方玉三劍發出後,便飛身急躍而來,在他以為這一個多月以來自己專心練功,重施三劍司命之技時,必定可以將石砥中擊敗。
哪知石砥中全身氣血循著經脈逆行,發生一種迥於常的變化,以致功力急驟增加,已不是他所能力敵了。
他三劍發出,竟全被石砥中硬生生地擊落,這簡直是不可想像的。
他飛躍的身形陡然一窒,在空中停了一下。
石砥中眼中射出的那股碧綠神光,使得他心頭一震,幾乎瞬間自空中跌落於地。
他暗吸一口真氣,飄身落於地上。
石砥中茫然站立著,一會兒,他目光才轉到東方玉身上,立即他想到東方玉剛才發出的三支短劍。
他雙眉挑起,問道:“你是何人?”
東方玉先是一愕,立刻又是一怒,他狂笑道:“石砥中,你別以為了不起,哼!你裝成這副樣子是給誰看的?”
石砥中冷哼一聲,道:“我與你不相不識,你便驟然發出暗劍,想要置我於死地,像你這種人豈能存留於人世?
東方玉氣得渾身發抖,他一時之間,竟然連話都說不出來,隻是冷笑不已。
石砥中伸開手掌,露出手上的傷痕,他臉上泛起了殺意。
立即,他兩眼之中碧光大盛,兩道劍眉斜斜軒起。
石砥中一驚,隻見那穿碧綠衣衫的少女,滿臉驚駭,舉著纖細的小手掩住嘴,但是眼睛裏惶惑的神情,卻怎地也掩不住。
西門婕眼看到石砥中劃出那兩式詭異的劍式,她不由驚奇石砥中為何會使出這種毫無章法,但是卻又神妙無比的劍招。
因為,惟有深深了解到劍道的最高奧秘,方能隨意揮出兩劍,便能自成一格,不受劍法的拘束。
她看到石砥中那種目射碧光的情形時,不禁嚇了一跳,這下,她也不禁莫明其妙,為何石砥中兩眼會射出這種駭人的碧光。
她緩緩走了過去,輕聲問道:“石公子,近來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