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劈出的盤若真氣將兩人急衝的沉重力道,撐得緩了一緩,使那雙劍上傳出的劍氣受到一擊。
長劍滑過,一圈一行,頓時將那兩支擊到的長劍粘住。
輕煙一縷飄上,他手上劍鋒被那雙劍擦過,變得火熱,頓時之間,三柄長劍齊都變得通紅……
“啊……”
一聲尖銳的女人叫聲,刺破長空傳了過來,
石砥中臉色陡然一變,手腕一震……
“叭……”
三柄長劍齊從劍刃中央斷去。
石砥中兩眼射出駭人神光,神色嚴肅地舉劍一送。
自長劍斷刃之處,一個光弧升起……
光弧乍閃即沒,何平已慘叫一聲,被他發出的“劍罡”擊得飛起丈餘,跌在兩丈開外。
他臉色蒼白,遲緩地提起斷劍。
竺化大吼一聲,噴出一口鮮血,將劍舉起,拚命的一擲。
一道劍光射出,朝石砥中胸部射來。
石砥中身形一偏,想要讓過那支急射的長劍。
然而斷劍急射如電,已釘入他的左肩。
“呃……”他忍不住哼叫一聲,身形一個踉蹌,方始站穩。
竺化睜著血紅的雙眼,死盯著石砥中,他胸前傷痕已經掙裂了,鮮血滲透外衣,一滴滴的落在麻石板上……
石砥中急驟喘了兩口氣,運及“將軍紀事”中所載之“瑜伽術”療傷回元之法,運轉真氣回旋體內……
百杖翁竺化看看自己,突地放聲大笑起來。笑聲之中卻蘊含著無限悲憤淒涼……
石砥中長眉斜軒,怒喝道:“你笑什麼?”
竺化啞聲道:“我笑什麼?”
他茫然地將視線投在石砥中身上,突地又狂笑起來。
石砥中臉色蒼白,肩上仍然插著那支斷劍,他往前行了兩步,眼中射出凶狠的目光。
竺化笑聲未歇,石砥中怒喝一聲,斷劍一揮,寒光過處,帶起一片血水飛濺空中。
百杖翁竺化臉上的笑容凝聚了,他一條左臂飛起二丈,落在石板上,人卻像木雕泥塑似地呆立著。
石砥中閉上眼睛,輕歎口氣,回頭便住那紅樓中躍去。
竺化整個身子立即臥倒於地。
大棚之中,留下許多屍首,血水染遍麻石鋪就的地上,那些屍體之上,有著金光閃閃的長羽……
一陣微風吹過,帶來陣陣絲樂之聲,仿佛樓中歡樂正,濃。
石砥中跨進大廳,便見地上倒著許多屍首,每一具屍首之上,都插有一支金色的長羽。
他目光移處,便見竹簾之後,人影隱現,穿梭往來。
那悠揚的樂聲,此刻聽來更是醉人心脾。
他猶豫了一下,方始想到自己是為了聽到那聲尖銳的呼聲而來了。
他深吸口氣,運功催動體內真氣,飛快地運行一周,然後,飛身朝廳後撲將過去。
掀起竹簾,眼前一陣腥紅,使他雙眉一皺。
金羽君正自跌坐於那紅色的地氈之上,他的雙眼緊閉,滿頭汗珠湧現,臉色紅地像喝醉了酒似的。
他雙手握著九根金羽,卻在微微顫抖,沒有將之發子出去。
在他四周,十個披著輕紗,赤著雙足的少女,正自曼歌輕舞,薄紗輕飄,真似雲間仙女……
目光剛一凝視,他隻覺熱血沸騰,心旌搖曳,不可遏止急速上升的欲念。
他急驟地喘了兩口氣,慌忙退了出來。
剛在受傷之後,他感到自己也無能力抵抗那種激動心神的輕歌妙舞,這使他臉色立時轉紅。
他深吸口氣,壓製住上騰的熱血,這個時候,他身上那支斷劍還沒有拔出來,是以鮮血自傷口溢出。
一陣驟痛使他全身顫抖了一下,他知道此刻縱然疼死,也不能將那深入左肩胛內的斷劍拔出,否則將因無藥遏止血液急速流出而死。
在這個刹那之間,他的思緒急轉,盡在籌思怎樣才能破去那迷魂勾魄的陣法……
那是一種令人心神迷亂的陣法,不能依據他胸中所壓迫擺陣之術破去,要在心神未被震懾時設法……
他一連想了十幾個法子,依然不能想出破陣之法。
頭上汗珠湧現,他目光一斜,轉到右首一根雕著大龍的石柱之上。
他心中意念一動,跨步過去,一掌拍出,擊在那根石柱之上。
“嘭——”
一聲巨響,石柱斷裂兩截,碎石飛濺,屋簷“格格”作響,掉下粉灰碎瓦,好似樓閣就要傾倒……
他身形一旋,斷劍急揮,那排竹簾被劍刃削得掉在地上。
他目光閃處已見到依靠在朱欄之上的幾個奏樂吹簫的少女,都驚慌地望著這邊。
他大喝一聲,斷劍急射而出,一道閃光,便將那捧著玉笙的少女射中。
“啊——”斷劍穿胸而過,那少女被劍上力道一帶,翻出朱欄,直往外麵跌去,慘叫之聲直墮海上……
石砥中牙根一咬,趁著絲樂稍頓之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了進去,巨掌揮動,狂飆旋激而起……
那些披著輕紗的少女,正自隨著樂聲旋動之際,突然樂聲一歇,接著便是慘叫之聲傳入耳中。
她們神色一怔,已經見到一個滿身血汙,披頭散發的人衝了進來。
尤其那人身上還插著一支劍,直貫背後,這像是凶神自空而降,使得她們驚慌無比,幾乎忘了己身何在。
石砥中右掌連揮,指尖點處已閉住那些少女的穴道,狂飆起處,將那些少女打得七零八落,跌倒於地。
他急喘兩口氣,身形閃處,又將那四個捧著樂器的少女攔住。
他目中射出凶狠的光芒,殺氣騰於臉上,沉聲問道:“你們島主哪裏去了?”
那四個少女驚得呆了,望著他這幅樣子,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石砥中單掌一舉,狠聲道:“你們島主何在,老實的說來,否則我……”
身後一聲輕響,他猛然翻身,隻見金羽君莊鏞站了起來。
他收斂起戒備的敵意,微微一笑道:“前輩好!”
金羽君擦了一把汗,臉色尷尬地道:“真沒想到十年來的潛修,還是不能抗拒這‘迷陽之陣’……”他話一頓,驚訝地道:“老弟,你受傷了?”
石砥中苦笑了下道:“這個倒沒什麼!隻怕你不知那丫頭哪裏去了?”
金羽君驚歎道:“老弟你命真長,劍刃穿過肩胛竟能不死。”
石砥中道:“我已經運功閉住了左邊的穴道,一時尚還無恙。”
金羽君臉色凝重道:“我有藥在此,先給你將傷口敷好,然後再……”
石砥中搖頭道:“我無關緊要,那滅神島主不能讓她逃了。”他臉色一變道:“哦!還有那施韻珠,剛才我好像聽到她的叫聲,不知她到哪裏去了。”
金羽君道:“我剛才追趕她到紅樓時,曾見另一個美麗少女也追了進來,那時我惟恐那丫頭逃走,故而發出金羽將她打傷。”他自懷中掏出一個白色瓷瓶,倒出了一些粉末道:
“你忍著痛,我這就替你拔劍。”
石砥中點點頭道:“後來怎樣呢?”
金羽君莊鏞臉色凝重,沒有說話,他右手握著那沒入石砥中肩胛的斷劍劍把,詳細地看了看傷情。
他“嗯”了一聲道:“老弟!我這藥粉是唐門秘傳傷藥,斷無絲毫痛楚。”
石砥中微微一笑道:“這有什麼關係。”
莊鏞趁石砥中說話之際,用力一拔,將斷劍拔出。
石砥中眉毛一皺,全身不禁地一陣顫抖,一股巨痛使他幾乎忍不住叫出來。
他不禁想起關公刮骨療傷之事來了,似乎在這時候,他才更能體會出痛苦的意義。
莊鏞將斷劍拔出,馬上將左掌上的藥粉掩了上去,很快地撕下衣襟,將傷患處包紮好。
石砥中目光在樓內望了一下,道:“那幾個奏樂的溜走了,我也沒有阻攔,剛才我是想到人間恩怨糾紛,紛爭不已的事……”
金羽君歎了一口氣道:“江湖中恩恩怨怨,又怎能防止得住?像我自滅神島逃出後,即流居鄉間,欲以塾師終老,誰知又會介入金戈之爭而重入滅神島……”
石砥中坐在椅子上,閉目沉思,隻覺人間恩恩怨怨紛爭永無歇止,一切的事都循環反複,幾乎使他不能想出自己這次到島上來究竟為了什麼。
一時之間,思緒紛遝,心潮洶湧不已。
他重重地歎了口氣,一掌劈下,擊在那大理石桌上,“喀嚓”一聲,將整個大桌擊得粉碎。
他立身而起,道:“我還是要將那女子找到!”
金羽君撫著長須道:“我金羽之上有的塗有烈性毒藥,有的卻是沒有,剛才我發出金羽之際,忽然忍心不住,所以發出的乃是無毒金羽,她叫了一聲朝樓外躍去……”
石砥中問道:“施韻珠也就在那時追了去?”
金羽君頷首道:“我是見到那個美麗的少女持劍追了過去,而我迫近這大樓時,被這陣式所困,幸得我身上有奪自那老兒的戒指……”
他自懷中掏出戒指,交於石砥中道:“這是你的紅火寶戒!真沒想到丹田真火能夠被誘導而出,抗拒住搖搖欲飛的心神,真是寶物。”
石砥中接過戒指,目光呆凝地注視著紅光瀲灩的寶石上,眼前又湧出當時在大同城外,與東方萍共同抗禦四大神通的“天雷轟頂”劍陣時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