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卷(2 / 3)

西門錡大喜道:“大姑,你真好……”

西門嫘歎了口氣道:“我們西門家隻有你這麼一條命根,當然會替你設法的……”

她仰望蔚藍的蒼穹,想到自己的事,不由得歎道:“本來我在她出世的時候便想要掐死她,後來看看她實在可愛,所以……”

西門錡道:“大姑,這麼些年也真苦了你,在天龍穀裏……”

西門嫘拂了下鬢發,悠悠道:“為情惆悵,為情煩惱,使君縱有婦,還……”

她苦笑了一下道:“這些過去的往事,都二十多年了還提它作甚?”

她吸了口氣,搖搖頭道:“我到現在還不清楚錢若萍有什麼、特殊之處……”

西門錡默然地望著自己的大姑,他突地感觸到一些什麼,卻又覺察不出來,隻默默地望著西門嫘。

西門嫘側首顧盼,發現那些木然的幽靈騎士,問道:“你爹真的訓練成了?我是說這些人!”

“還不怎麼熟練,不過已經很不錯了。”他微微一笑道:“大姑,我得到一支金戈,現在就差著那支玉戟了。”

西門嫘皺了下眉道:“當年你爹不是答應東方剛,不得參加那金戈玉戟之事?為何又要……”

西門錡道:“這是怪我那寶貝妹妹,她硬是想得到那大漠中鵬城裏的秘密,而且大內也派人向爹說項,希望爹能幫助取得鵬城中的寶物……”

他聳了聳肩道:“其實也是爹自己想要壓倒東方剛。”

西門嫘瞪了他一眼道:“你現在趕回青海去,年底我可能會去海心山。”

她目光鋒芒暴射道:“若遇到那叫石砥中的小子,我會收拾他的。”

西門倚猶疑了一下道:“大姑,你不能把爹訓練幽靈騎士的事告訴天龍大帝,否則……”

西門嫘哼了一聲道:“你這次若不把絕藝學好,小心以後碰到我。”

她右手一招道:“我這就趕上玉兒去。”

一輛黑色馬車飛馳而來,四匹烏騅馬拽著車子,向前飛奔,仿佛不奔向沙漠的盡頭,絕不休上。

西門嫘身形微動,已飄然掠起五丈,橫行步入飛馳中的馬車裏。

西門錡深吸口氣,舉起手中銀笛,吹了兩聲,飛身躍起,騎上了自己的馬背,呼嘯一聲,朝西北奔去。

數騎駿馬似風,卷起一片沙塵,揚起空中,大漠寂寂,蹄聲漸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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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紅了楓葉,黃了青山。

蕭瑟的秋風卷起枯黃的落葉飄舞在空中,幾個轉後便又落下了地,被一陣風沙掩蓋。

承受著秋的悲哀,枯枝顫動著瘦弱的身軀,在秋風下可憐地仰望著碧藍的蒼穹,仿佛要訴說些什麼似的。

這是山西北邊,靠近長城隘道殺虎口的一個小鄉鎮,一條小溪嗚咽而過,幾百戶人家住在鎮上,有了嫋嫋的炊煙升騰而上……

天氣很睛朗,將近正午了,在往大同府的官道上,響起急驟的蹄聲。

“踏踏”的蹄聲敲碎了寧靜的秋,一條紅影如電掣般馳來。

馳過了一排高聳的鬆林道,蹄聲漸緩,漸漸慢了下來。

東方萍騎在馬上,抬頭望了望四周,又低下頭來望著昏睡的石砥中,她的目光立時變得柔和而帶焦急起來。

她在居延時,遠遠的以“三劍司命”的絕技,替石砥中解去危難,恰好在她要繞過短牆時,卻遠遠的看到了東方玉。

於是,在他的呼喚中,她飛快地縱馬奔馳著,直往西北大漠奔去。

直到她沒見到東方玉追到,方始停止下來。

黃沙漫漫裏,她曾經迷茫於自己的所為,但她最後卻也為自己找了個理由。

她想道:“他需要我,而我也需見到他,因為我拂不開他的影子……”

所以,她又回來,在石砥中千鈞一發中救了他。

她一路上急速奔馳著,向東方飛奔,因為他要遠離她的哥哥,遠離她一切熟悉的人。

在石砥中昏迷中,她替他將深刺腿中的小劍拔出,並且替他包紮好,還將他昏穴點住,使他能有時間休息。

秋風呼嘯吹過淒涼而沒有人煙的長城以北的原野,那遍地衰草遠接著遼闊的蒼穹,卻沒使這從小嬌養的東方萍懼怕過。

溫柔的她,在愛的激勵下,變得堅強了,她望著流過鬆林的溪水,忖思一下,循著水流而去。

縷縷的炊煙飄在空中,東方萍微微笑了笑,她一抖韁繩,輕撫著紅馬的鬃毛,柔聲道:

“紅紅,再走一段路,前麵就是人家了,你也可以休息休息……”

紅馬輕嘶,四蹄一拋,向著鎮裏馳去。

進了鎮裏,她的秀眉微皺,忖道,“討厭,有什麼好看的?一個個的賊眼死盯著人……”

她厭惡地輕哼一聲,右掌一拍,叫道:“喂!你們讓讓路好吧!”

敢情在這個鎮上,可從來沒見過這麼一個美若天仙的年輕女人,又何況她騎著一匹高駿的紅馬,懷裏斜躺著一個昏睡不醒的男人,這叫他們怎麼不愕然地注視著她呢?

東方萍被那些目光,凝注得她的臉色泛紅,她瞥見一個布簾高高挑起,被風刮得獵獵作響,上麵寫著平安老店四個鬥大的字,布簾下麵鬥塊大匾畫著平安客棧幾個字。

她一見之下,頓時心中大喜,一帶韁繩,縱馬朝著那間客棧而去。

低矮而灰暗的土房,一個頭帶小帽的夥計,肩上披著一條毛巾,正坐在門口,靠著牆閉上眼睛在養神。

他一聽馬蹄聲響,趕忙睜開跟來,見到了東方萍這幅模樣,他頓日才愣住了,張開嘴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來。

東方萍微皺秀眉,喚道:“喂!你們這裏就是平安客棧?”

那夥計哦了一聲,堆著笑道:“是!是的,女客官,你要打尖還是住宿?”

東方萍詫道:“什麼打尖不打圓的?喂!夥計!你這客棧是供人住宿的,怎麼這麼小呢?

而且還這麼髒?”

那夥計尷尬地一咧嘴道:“姑娘,我們平安老店在左右方圓二百裏內哪個不知?招牌老,待人親切,並且是這兒唯一的一家客棧!”

東方萍道:“怪不得這麼髒,原來是獨家生意……”

她略一忖思,說道:“那麼你準備一間最大的房,打掃幹淨,替我喂喂馬,這兒是個藥餅,參在水裏讓它喝。”

她下了馬,托著石砥中,朝屋裏去。

那夥計接過藥餅,高叫道:“大柱子,將上房準備好,客人來了。”

凝望著東方萍細小的腿踝消失在門後,他方始籲了口氣,暗叫道:“我的奶奶,哪有這麼漂亮的姑娘?真是天仙下凡塵,唉!偏偏她卻抱著一個大男人!”

他一摸腦袋道:“我若是那男人多好?唉!偏偏我又不是。”

他拉著紅馬,朝屋旁馬廄而去。

且說東方萍托著石砥中,走進了平安客棧,這時便有一個瘦小的夥計自帳房裏走了出來。

他一望見東方萍,也是大吃一驚,訥訥地道:“姑娘,是……你要住店?要上房了”

東方萍叱道:“把你這兒的最好房間準備好,還多羅唆幹嗎?”

那叫大柱子的夥計嚇得一個哆嗦,趕忙道:“是,是!姑娘請跟我來。”

他帶著毛巾朝右首一間大房走去,東方萍見到左首是一個通鋪大坑,裏麵正有幾個人在蒙頭大睡。

走進房裏,她將石砥中放在床上.對大柱子道:“你去飯館裏跟我叫幾樣最好的菜來,另外配些花卷和水餃。”

她自囊中掏出一塊碎銀放在桌上道:“這些夠不夠?”

大柱子見這塊碎銀足有五六兩,接了過來忙道,“夠了,還有多呢!”

東方萍揮手道:“多的給你。”

大柱子樂得渾身哆嗦,咧開張大嘴,捧著銀子,千謝萬謝地跑出去了。

東方萍將門關上,轉身走向床前,望著靜靜睡著的石砥中。

漸漸,她的目光凝住了,凝聚在他那斜飛的劍眉上,凝聚在他挺直的鼻梁,以及他的唇上……

她的臉頰染上了紅暈,眼中露出溫柔的目光,嘴角掛著一絲微笑,那是羞於偷看他的一絲喜悅……

她緩緩地伸出細細的纖指,輕柔地撫著石砥中的臉頰,輕柔地撫著他的頭發,隨著指頭的滑動,她的心在顫動,一縷從所沒有過的感覺,泛上了她的心頭,她的手掌熾熱了……

突地,睡在床上的石砥中睜開眼睛,他手掌一反,飛快地捉住了她放在自己臉上的玉手。

東方萍一驚,用力地一掙卻沒有掙脫開。

石砥中錯愕地望著她,輕輕地放開了。

她縮回自己的手,臉上露出一絲微笑,這是少女羞澀的笑啊!

石砥中隻覺眼前一亮,宛如花朵綻放的臉龐,使得他有了醉意。

他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齒,飛揚的劍眉彎了下來……

他輕呼道:“萍萍……”

東方萍望了他一眼,細聲道:“做什麼!”

她低垂下眼睛,兩排茸長的睫毛合在一起,有著一種說不出的絕美風韻。

石砥中呆呆地望著她,搖了搖頭,沒有說什麼。

東方萍沒聽見他說話,便又抬起頭來。

石砥中癡癡地道:“萍萍,你真美!”

東方萍渾身一顫,嬌羞地白了他一眼,側過身去。

石砥中伸出手來一拉,她撲在他的身上,如雲的卷發灑了開來。

他摟著她,伸出手來輕輕揉著她的發絲,良久,良久……

在沉默中,他說道:“萍萍,你哥哥沒有說什麼?”

東方萍搖搖頭,他又說道:“我曾聽七絕神君說過你家的‘三劍司命’神技,這一下親眼看見,果然真是厲害,就好象飛劍一樣……”

他一頓,好似想起什麼,問道:“萍萍,你既然會武藝,怎麼在沙漠裏會怕那些盜賊呢?”

東方萍抬起頭來道:“我雖然跟爹學過,但是卻從不曉得那能夠殺人的,但是昨天見到你危險時,卻忍不住出劍了,平常我是不敢看到血的……”

石砥中誠摯地道:“我要感謝你救了我的命,否則你哥哥的劍一定插在我的心上……”

東方萍咬了咬嘴唇,輕聲道:“隻不過我的哥哥會很傷心的,因為我聽到他的呼喚我沒有回答,沒有回過頭去,我一點都沒想到爹,我隻想到要替你把傷口包紮好……”

她聲音一頓,隨即忸怩地道:“我不說了,你好壞!”

石砥中一愕道:“我好壞?我壞什麼?”

“你早就醒來了,卻讓我以為你仍沒醒,害得那麼多人盯著我看。”

“這是因為你太美了,有誰見過這麼美的姑娘呢?他們一定會說你是天上仙女下凡……”

“哼!你這麼壞,我真的不來了!”

東方萍一嘟嘴,站了起來,走向桌子而去。

她才走兩步,就聽到門口大柱子嚷道:“誰說我不來了,小姐,飯菜這不就來了嘛?”

話聲中,門被推開,兩個夥計提著兩個大飯盒進來,從裏麵拿出幾盤炒的菜來,另外還有一大碗湯,以及十個花卷十個包子。

大柱子咧著嘴笑道:“小姐,這裏是四葷二素,四個葷菜是炒牛肉,爆鯉脊,醋溜魚,炒鴨舌,二個素菜是……”

石砥中一皺眉道:“你是飯店裏的夥計?好了,不要再報菜名了,你們出去吧!”

大柱子一愣,怔怔地望著石砥中沒有作聲。

石砥中自床上坐了起來,道:“有什麼菜我們自己嚐得出來,你又何必報名呢!”

大柱子望了望身側的夥計,頷首道:“是,少爺你說的極是。”

他們一起退出去,那大住戶在門外嘟囔道:“真沒想到有這麼俊俏的大姑娘,也會有這麼瀟灑的男人,我大柱子從沒見過,今天倒見到一雙……”

石砥中輕叱道:“這些油嘴的家夥!”

東方萍笑道:“有人說你好,你倒要罵人,真是狗咬呂洞賓不知好人心!”

石砥中一跳而起,裝著發怒道:“好啊!你敢罵我是狗.看我的厲害。”

東方萍笑著舉起手來道:“你敢過來,小心你的狗腿!”

石砥中撲了過去,東方萍繞著桌子轉,不住輕笑著。

嬉戲中,石砥中一皺眉頭,呼道:“哎喲,我的腿好痛。”

東方萍一驚,趕忙走了過來,憐惜地道:“什麼?腿還會痛?不是已經長肉了嗎?”

石砥中朗聲大笑,一把揪住她,道:“你中了山人的妙計了,現在還有什麼話好說?”

東方萍嬌叫道:“你真壞,我說你壞你就壞!”

石砥中笑道:“哪有這回事,你說我怎麼,我就會怎麼了!”

東方萍趁他不注意之際,拿起筷子,夾了塊牛肉塞在他的嘴裏。

石砥中嗯了聲道:“不錯,這炒牛肉味道真好,來吧!趁熱吃了。”

愛情在男女間毫無拘束地萌發著芽,在笑聲裏開放著花……

飯後,大柱子將殘肴撤去,端上洗臉水和—壺茶。

東方萍喝了口茶,皺眉道:“這茶真差!”

他放下茶杯道:“我要趕到東海滅神島去,因為我爹被困在那兒,而且我與滅神島主尚有舊帳未算。”

他沉吟一下道:“事後,我將要到中原去赴四大神通之約。”

東方萍欣然道:“好啊,我也想到中原走走,看看那些壯麗的城樓,古樸的街道……”

石砥中瞑目低吟道:“長相思,在長安。絡緯秋啼金井闌,微霜淒淒簟色寒。孤燈不明思欲絕,卷帷望月空長歎。

美人如花隔雲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綠水之波瀾;天長地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長相思,摧心肝!”

他睜開眼睛,道:“這是首多麼美麗的詩?無盡的相思在滋生著啊!你想,現在有多少人在默默地吟著這首詩?”

東方萍跟著低聲哦吟,好一回,她歎了口氣,幽幽地道:“我從沒有想到相思是什麼東西,現在卻能感覺得到那種刻骨銘心的思念,是如此的難以抗拒,也是如此的動人心魄。”

她側首道:“我記得一首詞,念給你聽聽好吧?”

石砥中頷首道:“在天龍穀裏,你也要念詞?是不是令尊教你的?”

東方萍搖了搖頭道:“我爹從未教我,不過他最愛在我娘的墓前小室裏念這首詞,我聽得久了,自然能夠記得。”

她輕輕舔了一下紅潤的嘴唇,慢聲吟道:“永夜拋人何處去?絕來音。香閣掩,眉斂,日將沉,爭忍不相尋?怨孤衾,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

石砥中凝視著她的眼睛,發覺她那黑長的睫毛上有兩顆珍珠般晶瑩的淚珠,他伸出手去,輕握著她擺在桌上的玉指。

他撫著她那光滑潤圓的纖細玉手,低沉地道,“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

似是夢幻之中,話聲繞梁,兩心相依,靜謐的室中,悄無聲息……

颯颯的秋風掠過,自窗外飄過一片黃葉,簌地一聲輕響,落在地上。

東方萍自迷茫中醒了過來,發覺自己雙手都緊緊的被石砥中握住,她嬌羞地低下頭來。

她那細長的睫毛眨動了兩下,掛在上麵的兩顆淚珠落在他的手背上。

石砥中輕輕的提起手來,嘴唇一合,含住這兩顆晶瑩的淚珠。

他輕歎一聲道:“令尊真是多情之人,當年能夠以絕藝博得武林中人物的欽敬是值得的,但不知為何你們要住在大漠之中?”

東方萍道:“我娘在我出世那年便去世了,據我爹說,她一生最希望的便是要到大漠去看看平沙漠漠,萬裏無垠的沙漠情景,所以我爹便在大漠裏建了那座房子定居下來……”

她聲音提高一些道:“你沒有到穀裏鬆林後走走?在那裏有一個懷秋亭,亭上有我爹寫錄的兩句長詞,那是蘇軾的‘江城子’。”

石砥中點頭道:“那是一首詞。”

他低吟道:“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麵,鬢如霜……”

東方萍接上去道:“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鬆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