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 七 章 三劍司命
遠自沙漠的邊緣,現出幾點黑影,玄衣黑馬如飛馳來。
西門錡剛收回銀哨,便眼見銷金神掌站了起來,滿身血汙,形同鬼魅地獰笑著。
銷金神掌咄咄的獰笑聲,眼中射出凶狠的目光,凝注於昏倒地上的石砥中身上。
他提起雙掌,淡淡金光閃現於他的掌上,顯得神秘而恐怖。
他抬起頭來,冷冷地望了西門錡一眼,狂笑一聲,右掌劈下。
“啪”地一聲,石砥中身軀一顫,背上衣衫盡碎裂成片,一個淡金色的掌印,清晰地留在他白色的肌膚上。
銷金神掌獰笑一下,左掌又劈下去……
就在這電光火石的刹那,石砥中突地噴出一口鮮血,身形急翻而起,長臂一揮,急劃如電。
“哦……”
銷金神掌眉心滴血,翻身躍起三丈,“叭噠”聲中,跌倒地上。
石砥中拳起袖子,一擦嘴角鮮血,臉上掠過一個驚悸後的笑容。
銷金神掌悶哼一聲,自地上緩緩爬了起來,他全身不住顫抖,眉心之中,一道傷痕,鮮血流了下來。
他怨毒地盯著石砥中,嘴唇蠕動好一會,方始啞聲道:“你!你中了我的銷金神掌,怎能不死。”
石砥中愕然道:“你問這個幹什麼?你……”
銷金神掌顫聲道:“我的銷金掌有毒,而且掌力也能震斷你心脈……”
石砥中傲然道:“我不懼任何毒物,至於你那一掌剛好是解開了我被閉的‘神封穴’……”
銷金神掌狂吼一聲,栽倒於地,嘴角流出血來,已經死去了。
敢情他眉心“眉衝穴”已被石砥中劃出的指尖點中,腦中神經已毀,僅仗一股彪悍之氣支撐著意誌,故而能夠站立著。
待他得知自己一掌替石砥中解開了穴道,不由氣血上衝,那股堅強的意誌也都盡去,而倒地死去。
石砥中怔了一下,耳邊聽到急驟如雨的蹄聲,不由抬起頭來,朝那奔馳而來的數騎玄衣黑馬騎士望了一眼。
他緩緩走了過去,道:“西門錡,在下與你無仇無怨,現在爭執之由已經去了,我想我們總沒什麼過不去了吧?”
他頓了頓道:“在下領教過你的‘五雷訣印’,深知這種剛猛的氣勁,較之玄門‘罡氣’毫不遜讓,尤其你那最後伸出的一指更具奧秘……”
他目中神光暴注,沉聲道:“但我將來仍要領教你那一式。”
西門錡心中驚凜於對方的功力竟然毫無損傷,連中幾掌都象毫無事情一樣,而且還自稱百毒不侵……
這使他簡直摸不清對方的來曆,不知石砥中的那些雜亂而又高絕的武功是從何而來。
他凜然之色,一現即斂,因為那些幽靈騎士已經縱馬來到他的身後。
他嗬嗬笑道:“石砥中就此要走了?現在你可以再領教一下幽靈宮獨傳的‘五雷決印’!”
石砥中微微一笑道:“你現在已經不是我的對手了!”
他頓了頓道:“因為你內腑已經被震傷……”
西門犄臉色一變,冷笑道:“嘿!你認為我已經受傷,再也不能夠出手了?”
他四外一看,隻見這兒寂靜無比,周圍沒有其他人影出現,頓時一股殺氣湧上臉龐,他望了下那三支晶瑩的小劍,一咬牙,暗自忖道:“萍萍眼見便是我的,你這小子偏偏橫刀奪愛,哼!趁這機會,我要殺了你!”
他銀哨舉起,重重地一吹。“嗖”地十聲長響,那六個幽靈騎士都悄然飄身落地。
西門錡沉聲喝道:“布幽靈大陣中追魂之章,取他的性命回來!”
“嗆……”劍芒閃爍,三道劍光汪然浮動,似水遍灑而出。
三個玄衣蒙麵的幽靈騎士,雙掌一錯,互相配合著,三支長劍刹時交疊成網,將石砥中緊緊圍住。
石砥中見這六個玄衣蒙麵人,目光冷若寒冰,呆凝不動,似是十二顆寒星,罩著他的四周,將他緊緊纏住。
他嘿地一聲道:“西門綺,你這是何為?”
西門錡冷笑道:“二十招之內,你若仍未身死,我便放過你一條命;!否則,嘿……”
他一吹銀哨,大喝道:“攻!”
話聲未落,劍虹展露,鐵掌揮霍,這六個幽靈騎士所布幽靈大陣,刹時便旋轉開來。
石砥中一聽銀哨響起,便見這十二道呆凝的目光,立即活動起來,每一縷神光所現都是仇恨之意,這十二道仇恨的目光似針射進他的心裏。
他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生象這些人,都是來自陰間的,帶著一身寒氣,使他冷澈入骨。
陣式一陣轉動,寒氣更濃,旋動的六條身影,交織成網,劍影拳風塞緊每個空隙,漸漸縮小。
石砥中臉色一變,心中思緒轉動如電,他深吸口氣,右掌看準一個持劍的蒙麵者,劈出一道狂飆。
他這一式,原來就是查探對方虛實的,豈知他的掌勁擊出,便似石沉大海,毫無反應。
他大吃一驚,忖道:“這是什麼陣式?意然有如鐵桶一樣,我若容他繼續縮小,豈不活生生的被壓死嗎?”
他悶哼一聲,右掌一撤一放,“般若真氣”擊出,沉猛超逾千鈞的勁道,朝轉到麵前的平疊雙掌的蒙麵人攻去。
那蒙麵人雙掌一晃,急速地劃出一個大圓,一縮一伸之際,便已接下石砥中的“般若真氣”。
石砥中瞥見這些蒙麵人手上都戴著烏光閃閃的長手套,此刻一揮之際,那手套有似魚皮,滑開無匹的勁道,竟隻硬接下一部份而已。
他愕然忖道:“他們六個人,手腕各啟劃出了六個大弧,便將這重逾千鈞的勁道都卸下來了,結果是每個人隻承受一點力道而已,嘿!天下真有如此奇妙的功夫?那他們怎麼不攻呢?”
這個念頭有如電光。在他腦際一閃而過,他騰身而起,右臂伸直,揮動如劍,連攻六式。
左掌護胸,猛地推出一股洶湧的勁道。
他六式連環施出,仍然不能找出一絲空隙,隻見那三支長劍輕靈如蛇,略一閃躍,便已將石砥中攻擊的掌式截住。
石砥中收回雙掌,左足為軸,右足緩緩抬起,單足直立如鶴,凝視著飛快轉動的陣式,忖道:“他們為什麼隻守不攻呢,僅隻是慢慢地束攏圓子,要將我硬生生地死困住嗎?”
這時在陣外的西門錡,狂笑一聲道:“你再看看這如暴風雨的攻勢……”
他一吹銀哨,哨聲疾銳,似欲穿雲而上,刺耳非常。
這六個幽靈騎士,頓時有如狂徒,劍影縱橫,淩厲毒辣,似乎不計生命急衝而上。
石砥中大喝一聲,連出“將軍十二截”,掌風犀利,勁氣激蕩,如劍的雙掌,連攻數招,擋住那閃閃欲動的劍影。
和無邊的掌風。
他所知道各派的秘藝,不在少數,自得到了“將軍紀事”之後,更使胸中絕藝奇功蘊合很多,然而,此刻卻連出數招“將軍十二截”中的招式,仍然抵擋不住那些猛烈的攻勢。
三劍三掌,那六個蒙麵騎士配合起來,有如狂風暴雨,逼得石砥中氣喘連連,衣服被那如山傾倒的勁道刮得獵獵作響。
他的汗珠滴落,臉色紅潤,那縱橫急錯的人影如糾纏不斷的蠶絲,綿綿不斷侵襲而到,使他縛手縛腳,身形都舒展不開。
西門錡仰天長笑道:“現在是第八招,還有十二招,姓石的,你……”
他笑聲一斂,迅捷回過頭來,隻見身外約六丈之處立著一個長身玉立,劍眉斜飛的白衫秀士。
那白衫秀士,手提著一個革囊,肩下掛著一柄墨綠色狹長劍鞘的古劍,形相瀟灑之極。
他見到西門錡,儀隻談淡一笑,便將目光凝注於那六個幽靈騎士身上,眼中露出驚詫之色。
西門錡堆笑道:“原來是東方兄來了,真個是令小弟吃驚……”
那個白衫秀士微微頷首道:“西門兄何時布的這個好陣?真有鬼神莫測之機……”
西門錡悚然一驚,心中忖道:“爹用盡心血訓練的幽靈大陣十個變幻,目的就是要在與天龍大帝一戰中取勝,而獨霸天下成為武林第一人,這下豈能讓他看清陣中奧秘而興防備之心?唉!我真的不該在此時施出這個陣式……”
這些念頭,有似電光一閃,在他的腦海中轉過,他大喝一聲,拍了兩掌,道:“你們退下來!”
人影乍閃即現,那六個幽靈騎士各自攻擊一式,如爆出一爍亮的燈花,光輝燦爛的劍光大熾,隨著石砥中一聲悶哼,刹時便隱沒。
六條人影如風而退,石砥中吐出一口鮮血,身形一弓,斜彈而起,右手一伸,捷如飛芒,扣住一個幽靈騎士的足踝。
他怒喝一聲,振臂揮起,立時將那人托在空中,用勁一摔,那蒙麵騎士叫都沒叫出來,便頭顱碰地,碎裂成片,灑得一地的鮮血。
石砥中深吸口氣,壓住又將湧上的鮮血。他長眉輕皺,麵色蒼白地挺立著,顯然的,在他身上有著劍刃劃過的痕跡,身上破衣倒掛著,絲絲鮮血滲出衣外,在最後那一式中,他沒能抵擋得了。
在西門錡身旁立著那五個幽靈騎士,此刻仍自冷漠地向前望著,自蒙麵的黑紗後射出呆凝的目光,仿佛沒有感覺到地上慘死的屍體。
倒是西門錡有點激動地瞪著石砥中,他狠狠地道:“好小子,我非要你橫屍於地不可!”
石砥中冷漠地望了他一眼,重重哼了一聲,沒有說出什麼,因為他在運功導引體內的真氣回歸丹田。
白衫秀士似是沒有聽到他們兩人的爭吵,他仰首望天,左手輕輕比劃著,象是在記憶一些什麼一樣。
西門犄見情,暗叫一聲不妙,忖道:“他智慧極高,不要將爹所創的那式‘劍歸蒼漠’硬生生的記了下去。”
他大聲道:“東方兄,令尊是不是派你出來尋找令妹?”
東方玉自沉思中醒了過來,他哦了聲,道:“西門兄,你那劍陣真是神妙。”
西門錡淡淡一笑道:“天下使劍的,豈有伯父的‘三劍司命’神妙,那才是無堅不摧的絕技。”
東方玉雙眉一斜,目光已掠過插在死鷹上的小劍,他腳下一移,已快速地將三支小劍拿到手。
他麵一沉,道:“你可曾見她來此?”
西門錡道:“今天上午我還見到令妹跟他騎著一匹馬……”
東方玉麵如冷冰,凝注在石砥中臉上,道:“我剛才趕到此地,見到天上兩隻大鷹,也見到你持劍躍在空中險被銀箭所傷……”
他微頓一下,厲聲道:“我妹妹發出三劍,救了你的狗命,你知道她到那裏去了?”
石砥中沉聲道:“你說話放客氣點,萍萍適才還在前麵……”
東方玉道:“我看到她騎著一匹馬,等我趕到,她已遠遠看到我,飛快地奔走了!”
他目****光寒聲道:“你好大的膽子,敢到天龍穀裏去引誘她,哼!快說她會到哪裏去?”
石砥中想到在天龍穀裏,遇到天龍大帝的一掌,便打傷了,不由怒氣上升,怒道:“我替你管妹妹的……”
東方玉大喝一聲道:“在天龍穀裏沒喪了命,現在你還要口硬?我立刻要你橫屍於地!”
石砥中還沒作聲,西門錡已陰陰一笑道:“姓石的,你好大膽子,敢惹上天龍穀,嘿,你死定了。”
東方玉冷冷望了西門錡一眼,對石砥中道:“我不管你是七絕神君之徒或是其他任何出身,此刻我再問你一句話,萍萍在哪裏?”
石砥中搖頭道:“不知道!”
東方玉朗笑一聲,也沒見他怎樣作勢,手中三支小劍一跳,白虹一閃,“嗤”地一響,一支小劍射出。
石砥中見那三支小劍宛如活物般似的,旋了一個大弧,又回到了東方玉手中,誰知那後麵兩支劍在最前麵那支小劍上一落,前麵那支小劍陡然射出,猶如急矢射到眼前。
他的心中一震,悚然大驚,身形一縮一彈,躍起了三丈,欲待避過那支犀利的小劍。
豈知他的身形方起,那支短劍已如影附形,似流星掠空,已向他的胸前射到了。
石砥中臉色一變,劈出一股勁風雙足一彈,昆侖“雲龍八式”的回旋身法使出,隻見他陡然升起一丈,斜開去。
東方玉冷哼一聲,目中凶光一射,手中兩支小劍一揮,破空激射而去。
他手腕剛一揮出,便聽到一聲焦急嬌呼道:“哥!你不要殺他!”
駿馬急嘶,東方萍騎著赤兔寶馬掠空飛騰而來。
東方玉深吸口氣,右手一旋,左手回掌收起,那兩支射出的小劍宛如活物,靈活地旋出一個圓弧,回到他的手中。
然而石砥中卻仍然沒有避開那支小劍,被那支突地彈起而刺破他擊出一股掌風的小劍射中大褪。
他隻覺一股深入骨髓的刺痛自腿上發出,整個身子都不由地顫抖起來,真氣一泄,自空中掉了下來。
就在這時紅影急現,神駿的赤兔寶馬載著東方萍橫空掠到。
東方萍瑩白如玉的纖手一勾,便將石砥中落下的身體接住。
白裳飄飄,秀發曳空,駿馬長嘶而去,一抹紅影如虹光閃過,轉眼便消失在沙漠後。
東方玉微微一怔,已見一匹白馬飛騰奔來,向著大漠衝去,他叫道:“大白!”
身形彈起,東方玉掠出數丈,跨上白馬背上,朝紅馬奔去的方向追去。
西門錡呆凝的目光投射在沙漠,喃喃地道:“一隻潔白如玉的纖手……”
他大喝道:“我一定要得到她!”
大風卷起他的衣袂,他揮舞著雙臂,在漫漫的黃沙下大聲的叫著。
風沙一起,呼嘯旋激,西門錡頹然地放下提起的雙臂。
他低聲喃喃道:“我一定要得到她!”
他心中交織著愛與恨,這使得他痛苦無比,在漫漫的黃沙中,他迷失了自己……
他咬緊了牙,恨恨地道:“我要殺死他!要殺死那姓石的小子!”
他話聲一了,一個蒼老的聲息自他身後傳來道:“錡兒,你怎麼啦?”
西門錡轉過身來,看見一個高大的中年婦人,正緩緩朝自己走來。
他叫道:“大姑!”便撲在那婦人懷裏。
那婦人雙頰豐滿,雙眉濃黑如墨,斜飛似劍,插入鬢發之中,目光淩厲,在飛沙中似兩顆寒星,爍爍發光。
她拍了拍西門錡肩膀,歎道:“孩子,又有什麼事使你這樣傷心?”
西門錡抬起頭來,歉然地笑了一下道:“大姑,害得你都趕來了……”
那高大婦人目光變為慈祥無比,她說道:“我倒不是來找你的,隻是萍萍那孩子,不知怎的從天龍穀裏偷偷跑了出來,害得我和他爹,還有他哥哥都從穀裏出來了……”
她話音一頓道:“咦!錡兒,你又為什麼到這裏,我看你臉色這樣白,莫非是受了傷?”
西門錡點了點頭道:“我剛才碰到東方玉和萍萍……”
“是啊!”那婦人道:“我就是與玉兒一起出來的,他爹也是往這一條路走的,咦!難道是他把你打傷?他敢?”
西門倚苦笑道:“不是他,是一個姓石的小子。”
那婦人目光淩厲地一瞪,怒道:“有誰能惹上我的侄兒?難道羅刹飛虹西門嫘的威名他沒聽過?”
她話聲一頓,問道:“沿途我聽說有一匹赤紅的神駿寶馬載著一雙美麗似仙的男女,莫非是柴倫那小子的徒兒?”
西門錡歎了口氣道:“那小子叫石砥中,技藝複雜無比,侄兒我也弄不清他是不是七絕神君之徒,不過萍萍是跟他乘坐那匹紅馬而去的。”
西門嫘怒哼了一聲道:“柴倫狗膽倒不小!敢惹上我們海心山幽靈一派!”
她從懷中掏出一顆丸藥道:“嗬!我倒忘了你受了傷,真沒料到柴倫會調教出這麼好的徒兒。”
西門錡吞下顆藥丸,道:“我曾用‘五雷訣印’將他擊倒,但不料這小子命大,好象打不死一樣,所以……”
西門嫘頷首道:“我知道……”
她肅容道:“錡兒,你也太過好玩,怎沒把你爹的絕藝學會,本門絕藝‘冥空降’你爹都沒教你?”
西門錡道:“爹說我武功還不夠,所以沒叫我學要……”
西門嫘道:“現在你回青海去,好好的閉門修練絕藝,你若要想得到萍萍,我一定會成全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