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虛真人回頭對他身後跟著的弟子道:“去將你師叔的屍體抬走,送到觀裏去!”
他冷漠地望了徐芋一眼,道:“你就是那鐵掌金刀的妻子,你可知道你丈夫為何會被追擊?”
他頓了頓,提高話聲道:“因為他是個無恥宵小之輩。”
徐芋怒道:“先夫人都死了,你還侮辱他。”
玉虛真人冷哼一聲道:“當日我門下弟子在喏羌城西一古廟內,得到昔年常敗將軍公孫無忌所留下之一本紀事,這裏麵載有他一生與人交手的心得,是以珍貴得較之任何一派秘籍尤有甚之,誰知你丈夫趁他們不備之際,施出暗算,將那本紀事盜去,所以我門人才追蹤截阻,將紀事奪回……”
徐芋直聽得渾身發抖,喝道:“住口!”她跨前兩步,叱道:“你身為一派掌門,竟然滿口胡言,當日先夫於路經喏苑時,與你弟子同居一個客店,以致他身懷的將軍紀事被嫩石子看見,而突施暗襲,結果他殺了你三個弟子,自己也身負重傷,越城落荒而逃。”
她一晃短劍道:“這就是當時他逃回時自背上取下的短劍,那本將軍紀事就是被自稱飛雲子的奪去……”她厲聲道:“你敢把嫩石子叫來嗎?”
玉虛真人冷冷道:“這又有何難?鑄一短劍便加禍於本門弟子?本門弟子向來不以眾淩寡的,你說突施暗襲絕非事實!”他大喝一聲道:“你有何證據說是本門弟子,施以暗襲……”
他話未說完,自山下躍來一騎,飛騰空中,大喝道:“這事我可作證!”
崆峒人齊都一愕,注目那發聲之人。
他們隻見一匹赤紅如血的駿馬,騰空而來,天馬行空,騎士如玉,自數丈之外飛躍而來。
他們心中一震,沒想到崆峒如此險峻的山道會能縱騎而上,而那匹如血寶馬竟能淩空而行,真使他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駿馬長嘶,淩空而降,玉虛真人退了一步,愕然道:“你是誰?”
馬上騎士一領青衫,玉麵朱唇,劍眉斜飛,此刻他一提劍眉道:“我乃石砥中也!”
玉虛真人道:“你是那一派門人,為何與她作證?”
石砥中朗笑一聲道:“當日我親見此事!”他目中神光一閃即斂,手指一伸道:“這是崆峒三子的蒼鬆子,嘿!這是飛雲子。”
他玉麵微怒道:“還有嫩石子哪裏去了!”
玉虛真人回頭問道:“你認識這人?”
雲飛子點點頭道:“啟稟師兄,當日喏羌城外,曾遇見他攔阻我等,以致被洪越逃走!”
他躬身道:“當時他是被昆侖靈木大師引走。”
玉虛真人嘿嘿冷笑道:“原來你是昆侖弟子,昆侖何時竟跟西涼串通!”
石砥中見崆峒掌門不問是非,糊塗之至,不由怒道:“放屁,你身為一派掌門,竟然不明是非,不變真偽,呸!嫩石子為何藏匿起來?”
玉虛真人被罵得狗血噴頭,不由大怒道:“無知小輩,竟敢來崆峒生事,我倒要問問本無大師,看他的弟子是不是都是如此不敬尊長,咄!還不替我滾下馬來?”
玉明道人一劍飛出,悄無聲息地朝石砥中擊去,劍風颼颼,狠辣之至,想置他於死地。
石砥中冷峭地哼了聲,一帶韁繩,汗血寶馬騰空而起,在空中馬蹄疾如迅雷地一踢。
“噗!”兩隻鐵蹄踢中玉明道人胸前,他叫都沒叫出聲,胸前肋骨根根折斷,倒地死去。
玉虛真人駭然地呼道:“赤兔汗血馬,這是七絕神君的坐騎!”
石砥中落下地來道:“你到現在方始認出這是汗血寶馬,哼!快叫嫩石子出來。”
七絕神君在武林居於絕頂高手之一,絕藝懾人,是以崆峒掌門頓時麵色大變,道:“本門弟子與神君有何……”
石砥中不屑地道:“我並非七絕神君之徒,你也不用害怕,此次前來,我隻是要報崆峒三子當日圍攻之德。”
他躍下馬來,身子微動,便撲了過去,五指如勾,一把扣住飛雲子。
玉虛真人眼前一花便見石砥中掠身而去,他大喝一聲,手中拂塵一拂,真力貫入,如千根銀針擊向石砥中要穴。
石砥中背也不回反手一抓,如電掣流星般地將那一束馬尾擒住,一震一扯,便將根根馬尾扯得寸斷。
他右掌五指箕張,不容飛雲子掙脫,便將脈門扣住,隨手一揮,將飛雲子整個身子揚在空中,掃了一個大圓,擋開撲上來的道人。
玉虛真人拂塵被對方扯得寸斷,不由大驚,略為愣了一愣,揉身而上,拂塵柄連出六招,旋風飛激,狠辣迅捷。
石砥中右手扣住飛雲子,左掌一分奇幻莫測地劈出四掌,掌掌相疊,卻又不相連貫,頓時封住玉虛真人攻來之勢,將之逼得退後兩步。
他這幾手並非昆侖手法,乃是當日眼見千毒郎君與七絕神君拚鬥所默記下來的招式。
他聰穎無比,故爾此刻所擊出的四掌,火候、步位都拿捏得準,才擋得玉虛真人的招式。
玉虛真人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竟會被一個毛頭小夥子逼得退出兩步,但是對方那奇幻的掌式,威力確實不小,使他毫無破解之法。
他大喝道:“你到底是何人之徒?”
石砥中朗笑一聲,掌緣一引?身如急矢穿出,平掌一拍,一股沉猛掌力擊在蒼鬆子攻來的一劍上。
蒼鬆子原先見石砥中上了崆峒,便是一怔,後來又見到石砥中一招便擒住飛雲子,心中駭然於這年青的小夥子,僅兩個月不見便練成這麼高的武藝。
他心裏有鬼,正待上山溜走,卻已被石砥中瞥見追趕過來。
他拔劍擊出一式“恨福來遲”,原待阻得石砥中一下,讓掌門與之對抗,誰知石砥中見劍光擊到,根本沒有閃開,一掌便拍在蒼鬆子劍上。
“嗆!”地一聲,長劍折為三斷,蒼鬆子持劍右手,虎口裂開,鮮血流出。
他心膽隨之而裂,忙不迭地雙掌一翻,狠命拍出一掌,氣勁旋蕩,朝石砥中撞去。
石砥中冷哼道:“你還想往哪裏逃?”
他目光精射,內力自掌中湧出,迎向蒼鬆子。
“啪!”地一聲,蒼鬆子臉上慘白,雙掌齊腕而斷,慘叫一聲,暈了過去。
石砥中左手一帶,將蒼鬆子提了起來,朝徐芋扔去道:“接住他,這是當日圍攻你丈夫的一個!”
他這下有如迅雷不及掩耳,將蒼鬆子兩腕震斷,待玉虛真人自驚愕中醒了過來,徐芋已接住了蒼鬆子。
他大喝道:“你若敢傷他一根汗毛,我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徐芋一直在目睹著石砥中大顯威風,這下接過蒼鬆子,便聽到玉虛真人發出這種威脅之言。
她慘笑一聲道:“我還怕死嗎?”
她一咬牙,用那僅餘的右臂持著短劍,毫不留情的插進蒼鬆子心髒。
玉理道人挺劍一分,“刷!”“刷!”一連數劍,劈將過來。
石砥中橫身移步,擋在徐芋麵前,他以人作劍,掄起飛雲子便是一招掃出。
玉理道人收手不及,長劍帶著劍風,硬生生地削下飛雲子的腦袋。
鮮血飛濺裏,玉理道人一怔,石砥中飛起一腳,i踢在玉理道人腕上,將他長劍踢飛。
一溜劍影直衝而上,石砥中回頭道:“你們快些下山!否則我一人照應不來!”
徐芋慘笑道:“我有什麼好怕呢?反正也是一死!”
石砥中大喝一聲,接過自空而落的長劍,一振劍身,一招“龍遊大澤”擋開擊來的長劍。
他回頭怒視道:“你難道不想你整個西涼派?快走!否則反而有礙我行動。”
徐芋猛然而悟,道:“大俠大恩容當後報,就此告別了!”
石砥中喝道:“且慢!”
他劍身一振,“嗡嗡”聲中辛辣詭奇地自側鋒劃出一劍,劍刃搭在玉理道人長劍上一拋,一勾,又將玉理道人長劍振飛。
他喝道:“送你這隻手臂!”
劍光繞出一圈,將玉理道人右臂切斷,慘呼聲裏,徐芋淒然一笑,回頭向山下飛躍而去。
而她身後隻剩下兩個惶恐的大漢,跟隨她下山。
玉虛真人大叫一聲,有如裂帛,拽著道袍,手持長劍挺身躍將過來。
石砥中揮出一片如扇劍影,滑溜無比地攻出兩劍。
玉虛真人眼前如扇劍影,飛將過來,他沉身吸氣,硬是將躍前的身子往下墜落,劍身一轉,一排劍幕平擊而去。
誰知他一劍擊出,對方身影一傾,奇速似電地攻出詭異莫測的兩劍。
這兩劍來得毫無影蹤,宛如羚羊掛角,沒有絲毫痕跡可尋,他腦中思緒轉動,竟沒有任何一招可以擋住。
他毫不猶疑,腳下一滑,退移了五步。
但是盡管他身影如飛,而石砥中的劍尖卻仍然將他身上的八卦道袍劃開一道長長的劍口。
玉虛真人何曾被人三劍逼退,他幾乎氣得仆倒於地上,臉孔漲紅,大聲問道:“你這是什麼劍術?”
石砥中一笑道:“這是‘千毒郎君’的雙尺劍術!”
玉虛真人一愕道:“雙尺劍術?那有什麼雙尺劍術?”他喃喃了一下,驀地想到二帝三君身上,不由大驚道:“什麼?你又是千毒郎君的弟子?”
石砥中朗笑一聲,躍上汗血寶馬,一拉韁繩,寶馬四蹄騰空而起,躍過玉虛真人頭上,望山上奔去。
玉虛真人暴喝一聲,雙掌一合,盡全身之力,擊出一股勁氣。
氣勁飛旋,激蕩洶湧,隆隆的聲裏,朝著石砥中擊了過去。
石砥中在馬上可感到這股狂飆的強勁,掌風未到,自己衣服已被吹得飄起。
駿馬長嘶,他全身衣裳倏地鼓起,一側身子,單掌一推,佛門的“般若真氣”擊出。
雪塊被勁風掀起,四濺飛散,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中,玉虛真人兩眼圓睜,腳下連退四涉,步步入地三寸,到他立定身子時,泥土已掩到他的足踝。
他頜下長髯寸斷,被風刮去,隻留下短短一簇而已,真使他目瞪口呆。
他目視躍在空中的紅馬僅略一停,便依然飛縱而上,他喃喃道:“佛門‘般若真氣’!”
他身影一傾,大聲呼道:“你到底是誰?”
話末說完,便噴出一口血箭,倒在地,昏了過去。
且說石砥中騎著赤兔汗血寶馬,往山上奔去,他的目的是為了要找嫩石子。
當日在喏羌城外,他幾乎被崆峒三子殺死,自那時起,他對嫩石子跋扈的樣子,深印腦海,故爾此刻他一定要找到嫩石子,以報當日之仇。
駿馬渡山如飛,很快就來到山頂上清觀前。
觀前一排道人,挺劍而立,見到石砥中縱馬竟能上山,不由都麵露驚詫之色。
石砥中問道:“你們這樣幹什麼?”
那當先一個道人見石砥中氣魄非凡,不敢怠慢,答道:“掌門人囑我等在此布上劍陣,待上山進犯人來此後,便以劍陣阻截。”
石砥中哦了一聲道:“那麼你們可曾見過嫩石子?”
那道人答道:“嫩石子師兄才自山側小道下山,喏,那不是嗎?”
石砥中順著那人所指望去,隻見山腰之中,正有一個人飛奔而下。
他瀟灑地一笑道:“仙長道號如何稱呼?”
那道人受寵若驚道:“貧道玄法……”
石砥中裝成肅然之狀道:“哦!原來是玄法道長,失敬失敬!”
玄法躬身道:“哪裏哪裏,少俠多禮了。”
石砥中道:“不過在下認為道長應該改名叫笨驢道人!”
玄法道人臉色一變叱道:“你這話何意?”
石砥中暴笑大叫道:“你知道我就是上山大鬧的石砥中嗎?哈哈,讓玉虛老道以門規處置你吧!”
他縱馬行空,朝著嫩右子奔去。
四蹄若風,在亂石衰草間躡行著,很快便追上那道人。
嫩石子一聽身後風聲颯然,將到頭頂,忙一回頭,已見紅馬如血,耀目刺眼,轉眼躍過頭頂落在麵前。
石砥中朗聲道:“嫩石子,可認識我?”
嫩石子止住身子,定神一看,道:“哈哈!我當是誰,原來是你這小子,嘿!你從哪裏騙來的這馬?真個不壞!”
石砥中淡然一笑道:“你認為逃得太慢,要借我的寶馬,好去逃生?”
嫩石子臉上堆著假笑道:“小老弟,你上了昆侖,怎麼這樣快便下山了?嘿嘿!當日在喏羌城外,實在很抱歉,那是蒼鬆子……”
石砥中沒想到嫩石子如此無恥,他輕蔑地道:“你還記得那天之事?哼!我就是來報答你的恩惠!你為何不亮劍呢?”
嫩石子倏然一拔長劍,縱身刺出,有如電掣般地朝石砥中胸前刺去。
他一劍刺出,見到石砥中不及躲開,獰笑道:“好小子,拿命來!”
石砥中冷哼一聲,上身微傾,五指齊飛,順著對方削來劍勢,便將嫩石子長劍奪下。
嫩石子長劍削出,不料手腕一麻,竟然沒看清對方如何出手,自己長劍已脫手而出。
石砥中道:“象你這種人留在世上也沒有用!”
他舉起長劍,用力一擲。
“嗖——”
閃閃的劍刃劃過空中,如流星急電般插在嫩石子背上。
“啊……”嫩石子發出一聲慘叫,兩手無勁地在空中抓了幾下,便被那支長劍釘在地上。
劍穗隨風飄動,白色的雪地上頓時滲有殷紅的鮮血。
紅騎如血,淩空而去。
長嘯聲裏,崆峒的鍾聲急驟地響起。
象是乘著微風,鍾聲散得滿山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