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嬪妾(奴婢)參見婧娥夫人。”因飛燕是嬪妃,便隻微微屈膝,我依宮人規矩行了頓首禮。
馬婧娥一襲雲霏妝花緞織的海棠錦衣,金絲八寶攢珠釵光輝刺目,隨意坐在在榻上,談吐間更是掩不住的輕佻,道:“妹妹這樣多禮,真是折煞本宮了。”
馬婧娥請君入甕我是知曉的,隻是這樣毫不遮掩的乖張,倒讓我一愣,隻做了一聲極輕的咳嗽,警醒飛燕不必如計劃般客套,隻開門見山便罷。飛燕意會,並無起身之意,反而鄭重行了肅拜禮,道:“夫人賜的白玉刻花雙耳環帶蓋賞瓶精巧細致,巧奪天工,嬪妾本該小心保管才是,隻是從未見著這樣溫潤的玉瓶,一時賞玩心切,又因著冬日幹燥,嬪妾一個不留神,便砸碎了賞瓶,嬪妾自知有罪,特地前來謝恩領罰。”
馬婧娥伸出纖纖玉指理了理鬢發,眼底似有一抹輕蔑的笑意,緩緩道:“趙美人似乎太不小心了些。”
此時斂素端著竹石恃芭蕉果紋茶盤緩緩走到近前兒,絲絲縷縷的溫熱此刻卻讓我覺得這披香殿更加陰冷。
馬婧娥扶著剔犀蝙蝠紋描金茶杯,舉手投足似乎絲毫不屑於裝作若無其事,唯有茶杯上的蝠翼騰飛,散入尾翹的尖眉中。她隻輕輕吹了口氣,怡然自得般品了口茶,道:“妹妹啊,你也不是不知,這白玉刻花雙耳環帶蓋賞瓶是陛下賜給本宮的,如今陛下不在,雖說你入宮時日尚淺,可宮規不可廢,毀壞禦賜之物,罪在欺君,按漢律當斬。當然了,本宮自然相信你是無心之過,可永巷這悠悠眾口,恐怕……”
說到“斬”字,馬婧娥目光一寒,全然沒了剛才那副親切的神色,我正欲開口,她卻又話鋒一轉,道:“本宮身負協理永巷之權,是陛下與皇後娘娘信任本宮,本宮也不敢徇私。不過,本宮與你一見如故,心下也是萬分不忍見妹妹赴死,便格外留情允你留個全屍,明日本宮再親自去跟皇後娘娘請罪,也算不辜負這段姐妹之情了。”
說罷,馬婧娥無奈地歎了口氣,卻全然掩不住眼中的傲氣,道:“斂心,賜鴆酒吧。”
“啟稟夫人,美人夫人實屬無心之失,還請夫人開恩。”我不曾想馬婧娥竟膽敢賜死飛燕,一時嘴快便求了情。
馬婧娥順著聲音看過來,目光一緊,隻道:“你是什麼身份,本宮與趙八子說話,何時輪得到你插嘴,斂素,掌嘴。”說罷,又輕晃了晃茶杯,迎著熱氣品了口茶。
“諾。”斂心一步步走上前,我冷眼瞧著,默默恨自己沉不住氣。
“啪”的一記清脆的耳光甩在臉上,我隻覺左側臉頰火辣辣的疼著,一時竟忘了要說什麼。
“再打。”
我白嫩的麵頰又多了三個紅掌印,嘴角也流出一行殷紅的血,隻因身份低微,我亦不敢求情,隻恨恨道:“奴婢謝夫人賞,奴婢卑賤之軀,但憑夫人教訓,隻是夫人雖有協理永巷之權,可畢竟皇後娘娘才是永巷之主,不知陛下與皇後娘娘有沒有賦予夫人生殺之權呢?”
我將皇後抬了出來,馬婧娥自然胸口一堵,在自己宮裏的奴才們麵前受辱更是難堪,作勢便要讓斂素再打。
“夫人開恩,都是臣妾的過錯,臣妾謹遵夫人安排便是,請夫人高抬貴手,饒了臣妾身邊的人!”飛燕眼見我挨打,伸手便要去攔。
我生怕飛燕一時衝動飲下鴆酒,也自知此刻自己與馬婧娥身份懸殊,不是置氣的時候,便緩緩道:“夫人恕罪,且聽奴婢說完。夫人將陛下所賜白玉刻花雙耳環帶蓋賞瓶贈與八子貴人,貴人一時失手打碎賞瓶,雖觸犯宮規,可玉瓶畢竟不是陛下親手所賜。若是夫人以此為由賜死貴人,且不說陛下歸來之後夫人不好交代,便看現下,恐怕也有損夫人與婕妤夫人的姐妹之情。”
秦婕妤是飛翔殿的主位,位分更高於馬婧娥,若飛燕因此喪命,事關飛翔殿臉麵,秦婕妤也不會袖手旁觀。
馬婧娥尖眉微微一縮,隨後便是緊鎖:“你敢拿秦婕妤壓本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