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擔心地這麼說。
“不像女孩子,沒有女孩那種溫柔。”
“為過,男孩子遇到蛇和青蛙常常砸死,太淘氣了。而且也破壞玩具……”
“這孩子莫名其妙地死板,總是把蝗蟲、螳螂的腦袋擰下來,看著讓人不舒服。”
“眼睛看不見,也不怎麼知道小生命的可愛。把它們的羽毛和腳拔下來,是研究什麼呀。”
父親邊這樣說邊注視著花子。
拔了毛的金翅雀實實在在的夠小的了。
花子手指頭帶點血,看來這種淘氣並不使她感到有趣和感到快樂。她依舊是滿臉的不高興。
總是孤單單的一個人,似乎也不能不淘氣什麼的…… 父親說的也許一點兒也不錯。因為金翅雀好聽的叫聲花子根本聽不到,她聽不到那清澈令人精神一爽的叫聲,就隻能把它當作在空中飛的奇怪的東西看待了。
還有,花子很喜歡花。
從花蕾開始直到盛開,她每天都長時間地蹲在花旁,小心謹慎地摸一摸那花。
她有時把花放在嘴裏,吸它的甜汁,或者吸花瓣的露水,像蝴蝶和蜜蜂一樣。她像動物和嬰兒那樣,什麼都往嘴裏放,或者用舌頭舔,這些都是花子表現愛的方式。
以為花子就是這樣吧?可也不盡然。她能把辛辛苦苦蒔弄到開了很美的花,弄得翻天覆地,完全拔光。她為什麼把那麼葆愛的花毫不可惜地毀掉?母親簡直束手無策,在她旁邊的人不論怎麼製止、規勸,一概無效。
即使下雪的時候。
“花子,要感冒的呀,進來吧!”
即使母親這樣說了,甚至扯著她的衣袖拉她,她還是站在院子裏不回來。她伸直兩臂張開手掌接落下來的雪。
兩隻手凍得通紅,她一定是以為從天上掉下來的這種涼的東西特別奇怪。她感覺它比雨輕、軟,而且不像雨點那樣無形,而是有形的。
雪不像雨,它不打花子的臉和手,也不像雨把人淋濕。
說是下雪,實際上它是從不明處安安靜靜地飛來的,親切地撫摸人的皮膚,不過你想抓住它時卻消失了。
花子不僅用手迎接雪,而且還仰起頭來,讓雪下在她仰麵朝天的臉上。同時張開嘴,讓雪花飄落在嘴裏。
母親給她拿來雨衣: “好,穿上它!”
盡管穿上了,但是不願戴那頭巾部分。
花子的肩上積滿了雪。
兩隻手凍得比雪還涼。即使這樣,也不鬆開手掌裏的雪。
“你是不是不知道冷?簡直是個頑固的孩子啊。”
母親雖然拿她沒辦法,但是也不能不為出神地站在雪裏的花子那般清純之美而吃驚不已: 就像美麗的雪的天使!
任何人也聽不到的天聲,大概隻有下雪時的花子能聽見吧?
但是,照這樣下去,會被雪埋上而凍死的,所以母親強製地把她抱進屋裏。
地爐添上幹樹枝,讓她烤火。
花子嘴唇凍的冰涼,出不了聲音。
“簡直是個不可思議的孩子。”
她母親邊給她脫濕衣服邊說: “在雪地裏像個地藏菩薩站著不動,可就是不感冒。”
暴風雪之夜,火車拉著長長的笛聲開走了。掃雪的火車頭也出車了。
迎來了花子第七個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