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泰倫笑了，笑容從他的眼角蕩漾開去，蔓延了一整張臉，一直蔓延到脖子下麵去。這是真心而開懷的大笑：“我知道我沒有看錯你。本來我想給你一筆錢，這樣最方便，而且不用問，誰都會需要，嗬嗬，但是現在呢，我感覺你值得另外一些更加不一樣的東西。”
他收起笑容，正色說道：“你不願意開口向我提出什麼物質上的要求，我已經猜到了。因為我知道你是哪種人，你不是一條貪食蛇，雖然你用他們的口吻在說話，但你的內心，充滿了鄙視。我自己呢，也不是。我沒有用那種方式去生活，但是，王洛，我活得很好，比一般人好得多。你要記住，你說的那種生存，也許就是現在絕大多數人采用的生存方式，也可能是最廉價，最原始，最便捷的生存方式，但絕不是唯一的生存方式”，他搖了搖手指，斬釘截鐵的道：“絕不是。”
他將手擱回手杖上，“王洛，我調查過你。”
聽到這話，我愣住了。
“不用緊張，因為我猜到了，你不會開口跟我要求什麼。所以呢，我隻想單純了解下你有沒有什麼特別的需要。”他咳嗽一聲，將房間裏略顯尷尬的氣氛遮掩了過去，“你來自內陸離城，一九九九年考進了天海J大學，如果資料沒有錯的話，你當年是以邙南省理科第一的成績被J大學錄取的。然後你在這裏讀了四年書，學的專業是科技貿易，也就是我們說的軟貿易。畢業以後，並沒有找到真正合適的工作”，我長大了嘴巴，韓泰倫卻眨了眨眼，“其實不奇怪，依照目前國內盜版的光榮現狀，如果你學的這行很容易就能找到工作，那不知道有多少人會丟掉飯碗。之後你做過快遞員，房地產中介，現在在做酒店用品銷售。說實話，這幾年不管做快遞還是做中介，隻要膽子大，會點坑蒙拐騙，發筆小財其實不難，不過你好像沒有。你現在上班的宏通公司，老板叫龐萬成，早年搞個體戶，擺攤賣些從西莞那邊進貨的衣服帽子，後來靠攬銷桌布起家，他運氣不錯，認識了幾個國企下麵的事業性酒店的經理，他本人呢，也很會陪吃陪喝送禮，這樣就承包下了那些酒店的床單被套供應，於是就開始越做越大。”
我徹底呆住了。他對宏通的了解，顯示出比我還要深刻和徹底。
“你現在上班的公司，就是這樣來的。因為你們老板的關係，所以你們整個公司都以業務為導向，換句話說，不是什麼管理型或者科技型公司，就是靠陪吃陪喝來做生意。其實這個思路一點沒錯，所以這幾年你們利潤也還行。不過龐萬成本來就是個小攤販出身，不得不說，他的格局未必很高。跟他打過交道的人都說他為人十分的現實，而且喜歡逐小利。這樣一個人，恐怕未必會給下麵的人很好的待遇吧。雖然我不知道具體多少，但我猜你一個月收入不會超過一萬。”
我吃驚的看著他，他坦然回望我。
別人說的都是鐵般的事實，我有必要辯駁嗎？雖然心底確實有那麼一絲不舒服。無論如何，被一個不算熟悉的人如數家珍的將自己的情況一一道出，誰會心裏舒服呢？
我歎了口氣，點了點頭。
泰倫繼續說道：“說到陪吃陪喝送禮，龐萬成本身就是個人才。而且手下恐怕也不缺這類人。說實話，這種人才倒是哪裏都不缺，因為這就是我們這個社會最擅長製造的產品。所以我很奇怪，你在那裏，能做點什麼？你的才能恐怕不在吃喝玩樂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