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血觀音笑道:“他叫迦旃延麼?不對,他以後改名字了,叫做屍三十一。他很好,我要帶回家去玩。”
小女孩歎了口氣,道:“可惜我遇到他晚了,我已經有了三十個玩屍了。要不他至少能叫個屍十八、屍十七什麼的。”
須菩提兀自不肯相信,大聲道:“你……你……你……你殺死了迦旃延師兄?”
血觀音笑道:“他沒有死,他隻是呲牙咧嘴,可是偏偏動不了而已!”
須菩提怒喝道:“放肆!”他掌一豎,一掌向血觀音擊了過去!其餘兩僧見那孩子實在瘦小年幼,自重身份,便不肯以三人合圍之勢對付她。須菩提一身修為卓然不凡,這下盛怒出手,當真非同小可。他一掌擊出,五指倏然彈開,掌力登時分出尖銳的五條,宛如生了五隻堅實長角的滾圓怪物,向著血觀音當頭撞了過去。
那血觀音突然坐倒在地,大哭道:“你們欺負我!欺負我!靈鷲寺的老和尚欺負人啦!嗚嗚……”一下子哭得極為淒慘,淚水紛紛而下,竟然一下子就滂沱汪洋起來。
這一坐倒,須菩提含怒的一掌,竟然就此擊空。那孩子哭得稀裏嘩啦,抹得整個臉都是花的了。突然竟突然投身過去,抱住老僧的腿,將臉埋在須菩提的僧袍上,嘴裏兀自大哭不止。
這一個動作全然不帶內力,卻將自己全身要害都暴露在勁敵手中,真是毫無心機,全如小孩撒潑一般。
須菩提見他如此,第二掌便擊不下去了。血觀音也不管他,一聲哭得比一聲高。再哭了幾嗓子,突地推開他,坐在地上哈哈大笑起來。
須菩提皺了皺眉,不知道他為什麼忽哭忽笑的。那血觀音啞聲道:“可憐靈鷲寺!”他的聲音一變同他甜潤的童臉合在一起,組成一副極為詭異的圖畫。
須菩提道:“你認識我?”
那血觀音昂天哈哈大笑,她的聲音在靈鷲寺的上空盤旋,猶如梟鬼夜啼,極為淒厲。小女孩的身子突然極為詭異地扭了扭,本來瘦小的身子竟然暴漲了一尺!
須菩提的瞳孔驟然收縮,他嘎聲道:“你是嗜血觀音胭脂?!”
胭脂厲笑不絕,恨恨道:“眼淚裏有失魂花,有驚神香,你死得總算是不冤枉了!”
隨著胭脂淒厲的話語,須菩提的身上漸漸泛起一片青綠之色。嘶嘶之聲微微發出,大片大片的黑暈竟然從他的皮膚中無端生出,片刻便衝開肌膚的束縛,破裂綻放,迅速地突起兩寸有餘!須菩提一聲怒喝,雙掌飛舞,向著胭脂擊了過去!這副模樣在夜色中看來當真如地獄變相,恐怖之極。
胭脂冷冷地看著他,一動不動。須菩提雙掌就要擊到胭脂的麵門上,但他身子一軟,就差這一分一毫的距離,便再也無法將手掌遞出。他身上的真氣急速地消失,終於身子一軟,倒在了胭脂的腳下!迦旃延大師中了清虛甘濡,身子僵硬,不能轉動分毫,他卻軟成了一灘稀泥,猶如全身骨骼,全被失魂花與驚神香化去了一般!
其他兩位老僧目眥欲裂,突然大喝道:“殺!”黑衣裂空,兩僧如雄鷹翔擊,向胭脂撲了過去!
胭脂紅衣招展,一個筋鬥翻到了高牆上。隻聽“嗤嗤”兩聲,他的兩幅衣袖被須菩提撕了去。那兩位老僧更不停留,身子盤旋,左右閃電般換了一下位子,又淩空向胭脂撲了過去!
胭脂清脆地笑了一聲,又恢複了那甜潤的童音:“你們忘了我的哭聲麼?”
他話音剛落,突然人影晃動,三十人同時出現在高牆上。他們的身法極快,竟似都不亞於黑衣老僧。但這些人臉上一律冷冰冰的,半點表情都沒有。胭脂喝道:“幻影噬魂!去吧!殺!”
狂風卷動,這三十人同時躍下。勁氣縱橫迫繞,以兩位老僧之能,都不禁被淩空逼下,踉蹌後退了幾步!那三十位幻影噬魂用蒼白的眸子冷森森地掃了眾僧人一眼,突然同時出手,將頭蓋骨整個揭了起來!
立時一陣奇異的“嗡嗡”的震響,裂徹整個靈鷲寺,但空中卻什麼也沒有,這秘響聲猶如邪魔降世,邪惡而妖異,還未殺生,已先奪魂!
冥羅刹舉起酒壇,再度斟滿了魔羅麵前的酒杯。
第三杯酒。
魔羅笑道:“諸位長老可以喝一杯了。”他見眾長老依言將酒杯端起,解釋道:“因為這是最後一杯酒了!”
滿盈的甘芳之汁隨著舌尖的緩緩蠕動,將細微的滑膩感覺帶給口腔中的每一個細節。鮮涼的觸覺猶如冰封的大地一般,在體溫的鎖引下漸漸融化,綻放。人的心靈也便在這一刻暖暖地化開,包融進那無邊的浩瀚的世界中去。
魔羅滿意地舉杯邀請,猶如殷勤的主人一般。待那迷離的、金黃的感覺漸漸消隱入他蔚然流動的真氣中之後,他淡淡道:“我去去就來。”
冥羅刹躬身答道:“好。”
魔羅點了點頭,道:“現在你去藏金樓協助胭脂打掃戰場,我去滅佛!”
蜃樓拉著孔雀菩薩的手,並未施展神功,向山下緩緩走去。他心願一旦了之,心下之欣慰,當真難以言表。手中盈盈軟握,感受著孔雀菩薩脈脈的體溫,登時便覺心中平和喜樂,再無一絲不滿意。做不做魔國新國王,得罪不得罪靈鷲寺,那是想都不去想一下子。此後青山碧水,海角天涯,兩人生生世世,再不分開。他轉頭望向孔雀菩薩,孔雀菩薩仿佛知道他的心意,盈盈一笑,對他眨了眨眼睛。蜃樓大喜,忍不住一聲長嘯,幹雲裂石直上。
他的嘯聲突然停止,眼睛不可置信地轉了回去,望向靈鷲寺的方向!
披頭三人驟然住步。他們也感受到了從靈鷲寺裏傳下來的那種極不舒服的感覺,那是種陰冷潮濕,仿佛毒蛇的尖牙一般的殺氣,邪惡而詭異,隔了這麼遙遠,還能隱隱傳來,靈鷲寺究竟惹了什麼樣的對頭?
蜃樓喃喃道:“他終於還是出手了……”
披頭搶前一步,道:“誰?”
蜃樓道:“就是逼我下野的年輕人。”
披頭聳然動容,道:“你說這股殺氣,是由他發出的?”這不由他不驚,因為一個人若能將殺氣發放這麼遠,實在是匪夷所思!
蜃樓搖了搖頭,道:“並不是他。但我知道他這幾年蓄謀稱霸三界,頗為培植了幾件秘密武器,這恐怕就是其中的一種了!”
披頭沉吟道:“如此說來,靈鷲寺危險了!”
蜃樓臉色沉重地點了點頭,不再說話了。披頭深吸了口氣,道:“佛都靈鷲寺不能滅亡。”蜃樓神色黯然,長長地歎了口氣。披頭霍然轉身,對著蚩尤與獵豹道:“靈鷲寺不能滅亡!”
蚩尤與獵豹同時緩緩而又堅定地點了點頭。披頭身形拔起,向著須彌山頂衝去!三條人影猶如三支利箭,迅速地刺入了茫茫的山林之中。
蜃樓歎道:“他必定覺得今日之事,是因他隨我闖入靈鷲寺,傷如來、殺目犍,破般若陣而引起的,所以他想為延續靈鷲寺的命脈盡一份心力。可是我……”
孔雀菩薩打斷他的話音,道:“可是你從此之後就屬於我了,我要你隻為我一個人活著。”
蜃樓輕輕握著她的手,道:“紅塵中的紛紛擾擾,從此我們再也不管了!我隻為你活著。”
孔雀菩薩露出一個頑皮的笑容:“我可不能隻為你活著。我想養一隻貓咪,連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它咕嚕,你看怎樣?”
蜃樓微微一笑,道:“不但要生個娃娃,還要造一所小房子,最好靠著個小池塘,到了夏天,我們可以養一群小鴨子,就有鴨蛋可以吃了。冬天若是結了冰了,就可以帶著娃娃在冰上散步了。”
孔雀菩薩微微閉起眼睛,歎道:“好美……”
突然一個聲音隔空傳來:“當真是好美的夢,孔雀,我是該可憐你還是該羨慕你?”
蜃樓身子一僵,沉聲道:“觀音菩薩?”
林中樹枝忽然被一隻無形的手甩開,折斷,空出一丈寬的一條道來,觀音菩薩神情冷漠,猶如暗夜女神一般,自林中緩緩走了出來。她長曳的雲裙層層劃動,猶如水波一般,將她托著,越行越近。觀音菩薩冷漠的眼神盯在蜃樓與孔雀菩薩的身上,突地冷冷一笑。
蜃樓皺眉道:“你不去藏金閣,來這裏做什麼?”